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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剑侠宫本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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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首 途

  因佐渡的周旋,武藏与寺尾新太郎等五人缔结了师徒之盟。当天深夜,待妇女们退去之后,在净室内另外设席,沥酒神前,结为师徒。

  其时,武藏对青年们悄然说道:“我们虽然结了师徒之约,但不晓得要等到什麽时候,才能给你们亲自指点。单让我们的心,紧结在一起罢。有一件事特别付托各位的,就是佐渡先生的事-----佐渡先生当然是细川家的柱石,希望各位能为佐渡先生的股肱,同为主公出力。还有,是悠姬公主的事……”

  佐渡颔首接口说:“让我对你们推心置腹说明罢。这是绝对让外人知道的,阿悠虽是我家夫人的侄女,但不是我的血亲,是主公忠兴殿下的二公子兴秋殿下的独女。”

  青年们因事出意外,愕然惊顾。武藏接着说:“反抗德川的兴秋殿下的公主,能把她迎养在自己府邸中的佐渡相爷的果敢,实在是弥足珍贵。综观大局,德川、丰臣两家的纠葛是无法澄清的。换句话说,总有一天,会有祸患降临于悠姬公主,甚或相爷的身上。武藏嘱付各位的,即使万一双生不测之时,请各位能为相爷的左右手,同来守护悠姬公主的安全。”

  “是,我们竭力而为,死而无悔……”青年们激动地答道。

  “听了你们的诺言,我也放心了,象武藏刚才说的,在这种惊涛骇浪中抚养悠姬成人,,真非容易。万一这一消息外泄,传到将军家去,连我都不能置身事外。但我为报答兴秋殿下的知遇,同时也为了发展阿悠的才能,那孩子确是不可多得的才女,是不能让她埋没的。

  佐渡和武藏又谈了些悠姬的才能及为人。之后,佐渡突然变换了话题问:“武藏,今后作何打算?”

  “相爷,我想趁这机会到九州各地巡回一番。九州是自古以来的武勇之地,一定有隐姓埋名的兵法家,我想去向他们请益剑术,磨砺自己。再则,踏遍山川大泽,锻炼身心……”

  “哦,那也很好。”

  “可是另有一件未了之事,须得先访一趟筑前的黑田家。”

  “黑田家?”

  “是很早以前曾提起仕宦的事,昨天也有信使专程来到下关。”

  “哎,仕宦?”

  “现在想起来只是无稽的梦想,那时倒认真地想进宦途,迎妻室,过一个安定地生活地。哈哈哈……”

  武藏不觉寂寞地笑了。

  武藏是沉默寡言的人,尤其是自说身世,真是绝无仅有的事。今夜却说顺了口,滔滔不绝的一泻千里:是因为战胜小次郎得偿宿愿而心情轻松?也许是因佐渡一家温情得鼓舞?

  “你想,我也是人子,也有女孩儿家倾心我这到处为家的人。”武藏嗫嚅着说:“是童年的同伴。但我是一个兵法修业的人,过的是流浪的生活,是在生死搏斗的世界中过活的人,怎能谈得上儿女私情。后来那个女孩子也登上流浪的旅程,去年秋间,在备后丙津的旅馆里偶尔重逢,已是病得奄奄一息了。我觉得她可怜,当时便想迎娶为妻……”

  “哎,武藏,你居然也有那样的软心肠。”

  佐渡很感兴趣的插口说。

  “是的,当时真是这样想的。而且下决心与小次郎的比武倘若侥幸不死,前往早有成议的黑田家出仕,好好的定居下来。”

  “啊,武藏这倒是正路,让黑田家把你夺去虽然可惜,但本藩目前不能立即用你,黑田家却也不错。武藏,这是一件好事情,待你出仕后,媒人由我佐渡来做吧,立即把那女郎迎娶过来”。

  武藏摇头说:“相爷,开头我不是说的吗,那只是无稽之梦。我这次到黑田家,就是为了辞去前议的仕宦一事。”

  “哦,那又为的什麽呢?”

  “以前,我以为打赢了小次郎,我的修业可谓告一段落了。但现在看来,比武就象山峰一样,过了一山,前面又有一山,在那山脚下是煞不住自己的脚步的。”

  “这样,那个女孩子真太可怜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是以剑为生的人,我所走的是险恶的战斗之路,只容一人躅躅独行的小道,是要离开亲人的冷冰冰的一条羊肠小道。”

  “原来如此……”

  佐渡静静地点头。青年们不觉肃然起敬,注视着兵法家严厉的脸。

  这些话,悠姬在隔室中都听见了。她不是有意来偷听他们的谈话,是到隔室剪灯芯的,偶尔驻足听到的。

  “我也要走这样的路。”

  悠姬心想。连绵的山脉,美丽的闪过她的眼帘。

  翌晨,武藏布绔革靴,把仅少的行李结成包袱斜系背上,完全以一个武艺修行的远行武士的打扮,辞出了佐渡的府邸。

  这是一个新的出发!

  自从打垮了命中注定的克星佐佐木小次郎之后,给武藏带来了新的转机。昨天为止的修业,唯在追求强敌以一决雌雄,为此而身心不懈斗志盎然。但时至今日,似渐见斗志消沉。不,非是斗志消沉,是他再也找不到像小次郎那样足以鼓舞斗志的强敌了。

  于是,在他的心中涌起优裕与自信。假如武藏也如其他普通的兵法家,也许会像他前夜对佐渡说的,出仕为官,过起平静的家庭生活来了。

  但天生的斗志与对宝剑的热爱,注定了他的命运,让他向另一战斗的天地中迈进。

  他那战斗-----他自称为“修业”的-----对象,也许就是他自己的心灵?也许是整个宇宙,整个社会?也许是神,是佛?也许是权势?

  他的前途,当然是波澜起伏,困难重重的。而最可怜的,是在备前丙津养病,一心期待着武藏佳音的,名叫阿通的薄命女郎。但今日的武藏,再也没有余裕顾到那些个了。

  佐渡一家,送武藏到大门口。

  “武藏,你当然自能检点,树敌太多,路上千万小心。”

  “是,武藏自会留意。”

  “寒暑不一,路上保重。”

  “相爷也自珍重……。”

  “武藏先生,回来时请你务必再光临……。”悠姬也依依不舍地说。

  “谢谢你,后会有期……。”

  武藏跨出大门,寺尾新太郎等五弟子已等在门外,是来送师傅到郊外地。武藏阔步向前,他的异装再度散发出隐隐的杀气,威严四步,行人侧目。

  可是他的脸上却比昨天开朗光彩得多了。佐渡府邸的一天一夜,在武藏是与小次郎比武一样,有着重大意义的。佐渡一家对他血亲一般的爱,温暖了武藏孤独的心田,在他是一生所未有的经历。而最使武藏惊异的,则是悠姬的出现。

  悠姬在武藏幽暗冰冷的心田一角,燃起了一盏小小的灯火。那决不是世俗所谓的爱情之火,但那是微微温暖着心灵的光。武藏不自觉,但也无端的感到快乐,而那快乐之中,隐现了未知的世界。

  到了城外,与门下弟子寺尾新太郎等分手后,武藏便独自躅躅,沿着海岸前去。

  这时,行装打扮的鸭甚内和铃姑两人,不知从何处猝然出现,窃窃私语着,若隐若现,跟踪在武藏后面。

  “真奇怪!”

  铃姑望着武藏的背影,悄然自语。

  “什麽事奇怪,铃小姐?”

  “我是说我们的遭遇,小次郎倘能再坚强些,打赢了武藏,我是武术教头的夫人,你便是总管,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了……不过,我可不是舍不得,尽发牢骚。我真想在那酷汉的胸口上,给挖穿一个大窟窿!甚内哥,我听说武藏的传说……女人是修业的大敌,决不留恋……”

  “真是的,我的主人有马喜兵卫被武藏击毙,是十七年前,当时那厮还只是十三岁的猴崽子,却害得我家破人散。好不容易到京里攀上吉冈家的总管,那小鬼也跟踪而来,又弄得我投奔无门。从那时起,我便认定武藏是我不世之仇了。他真是没有泪,没有血,人类的公敌呀……可是,铃小姐,到长崎跟洋人学短枪,倒是个了不得的主意哪。”

  “哼,这也是没奈何呀。叫我这连短刀都没有拿过的女人,除此还有什麽办法呢?”

  铃姑原是结城中纳言秀康城下街的一妓女,那年与小次郎偶然邂逅结下孽缘,自京都、大坂、江户,一直服侍着小次郎,做了他的阴影里的女人。作小次郎的正室太太,铃姑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所以小次郎接受细川家的邀请时,铃姑也断了念头,认为缘分已尽。但想不到小次郎竟专使接她前往,并答应她看机会扶为正室。

“甚内哥。”

  铃姑一瞥甚内说:“你的主意,不是也了不起吗?”

  “你是说高田又兵卫?”

  “是呀,年纪虽轻,却是枪法的名手。”

  “可不是吗?同小次郎先生能打个平手哪。从那时还不到两个月,一定仍在九州的什麽地方,待我找到他,说服他去对付武藏……哈哈哈。”

  甚内高兴的笑着说。

  高田又兵卫是伊贺的浪人,自少随宝藏院掌院胤荣习枪,胤荣死后,与现在的掌院胤舜同被推崇卫当代使枪双绝。当年二十五岁,从四国到九州,与小次郎交手后,就此南下。

  这确是难惹的好汉,武藏怕也不易对付,难怪甚内发出快意的笑声。而且甚内的口袋中,除了这一招棋,还有着许多张王牌哩。

  “铃小姐,纵使高田落败,长崎还有霞石太卫门,肥前深崛雷电十五郎,矢部有筑紫朱门,肥后的相长,则有丸目藏人佑砌斋,是上泉伊势守的四大天王之一,一般传说,他的剑技胜过同门的柳生但马。铃小姐,你假如不快些练成短枪的名家,怕会坐失良机,不能手刃武藏的。

  甚内不觉又兴高采烈地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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