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子》成书问题考
  言归正传,俺今日要批的便是那个号称道家创始人的“老子”。(谁叫他老人家早“死”了两千多年,说那些已经变成木乃伊的人的坏话可是我们这些后死者的特权^_^)记得中学历史教科书似乎是这样写的:“老聃,又名李耳,周守藏吏,道家创始人……”可事实上,道家的先驱者应该是杨朱,至于老子其人只是战国秦汉之季的许多道家人士为和儒墨争取在当时的地位的一个放大的道家创始人的影子罢了,并非什么真的道家创始人。回头看看这本国家教委钦定的教科书居然也会拿一些这样的错误来“误导”,实在令人大跌眼镜。不过事实终归是事实,我们就姑且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尽信书不如无书“聊以慰藉吧。(苦笑)
  为了论证老子这个非实在人物的不存在性,俺不得不提到《老子》一书的成书问题,当然这同时也是我今天的重点。
首先,我想申明一点:《老子》一书亦只不过那时的道家思想的汇集和他们对其他诸家思想的批判的一种成品,并以之来增高老子这个影子在社会中的地位,如此而已。而该书的正确成书年代大约是战国时代的庄子之学大兴之后。关于这点大约可从三个方面得证:

  一、芜杂:
  被认为是道家的各学派思想,至庄周慎到为止的,该书里面应有尽有。
  如杨朱的“贵生”思想,书中说:“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意即不孳孳为生,倒能长生。“多藏必厚亡”即“不以物形所累”,同样是杨朱的“全性保真”的体现。
  又如宋x(字库无此字)的“禁攻寝兵”——对战争无分义与不义,反对一切战争外,他倡导人之情欲本属寡浅,要少不要多,以及人之见受侮慢,本自不以为受辱,而不与他人争斗。《老子》一书中也这样说:
  “故常无欲”意即人的常性是没有什么欲望。
  “不可见欲”,有常性的人是不见可欲的。
  “少私寡欲”,不为外物所诱,自能少私寡欲。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而“不争”即宋x思想的“非斗”。
  又有关尹的“清虚”——认定心的清静,能使外界事物的真相都从心中显现。如书中说:
  “虚其心”“致虚极”“虚而不屈”,即虚心应物,自无穷尽。
  “守静笃”“静为躁君”。
  又有彭蒙和田骈的“不教”——认为多言无益。如下:
  “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继彭蒙和田骈之后的慎到的“弃知去己”的言论也有所发挥:
  “绝圣弃智”“绝学无忧”“吾所以有大患者,惟吾有身,苟无吾身,吾有何患?”
  又庄周认定宇宙间的一切总是“变化无常”的,而人的归宿又是怎样的?《老子》一书也有论及: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与人乎?”意即飘风骤雨尚无法终朝终日,而人又怎能长久而不变?
  由是而知,从杨朱到庄周慎到,这许多被认为是道家的各派,《老子》却应有尽有,照人类的思想常常是对前人的发展这一准则来看,实在太奇怪了。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书不仅不在孔子以前,且不在杨朱以前,而应该在其后的庄周慎到之后。

  二、对各家批判中证明:
  众所周知“仁”本为孔子的专有品,但该书给予这样的评论:
  “失德而后仁”,即失其自得而言“仁”。
  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按“刍狗”是结草为狗,古代用以祭神的。祭祀完毕,这“刍狗”便被废弃,无复有顾惜之意。这里用来说明天地和圣人,前者把万物作为“刍狗”看待,听其自生自长;后者把百姓作为“刍狗”看待,听其自作自息,无所谓仁爱、顾惜。换言之,就是说一切应归属于自然,哪里有什么仁爱可言?
  故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对墨子的“贵义“书中 复言之:
  “失仁而后义”
  谓“贵义”更是末路。他以为“无为”为上,“有为”为下。至仁的话还可“无以为”;至义的则连“无以为”都不可,而只能“有以为”了。可是“有以为”不免进一步损害了自得之性。话中颇带每况愈下之意。故曰:“失仁而后义”。
  对墨子的尚贤主张书中亦加批驳:
  “不尚贤,使民不争”
  当时人民起来争政,《老子》认为是由于倡导尚贤所致。殊不知墨子的尚贤,乃是为了适应当时客观情势的发展——新兴势力和旧贵族间的斗争的。庄子曾说“至德之世”,是“不尚贤,不使能”的,故此当为承袭庄子的说法。
  仁义对举,乃是孟子的手笔,但从《老子》书中也见到反对仁义的意见:
  “大道废,仁义举。”
  从这番不难看出其认为“言仁义”乃是道的末路之末路。故又尝云: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和孟子、庄周同时代的还有商鞅,他倡导变法,要以变法改进当时的土地制度。可《老子》却说:
  “法令滋章,盗贼多有。”
  商鞅的土地制度,就是当时社会情势的变革——从法律上规定原只属于种族国家所领有的土地,可以为一般民所得而私有。这种作法就当时而显然是具有进步意义的,又怎能说如此呢?
  综上所述,该书成书年代显然在孟轲卫鞅之后,意即庄周之后的。

  三、从与庄子思想对照中证明:
  就“道”的思想而论:
  庄周所言之“道”为万物所以得遂其生的总原则。换句话说,“道”乃自然。这是庄子对“道”的根本见解。他只是在一处提到“道”是“自古以故存”且“神鬼神帝,先天先地”,这似乎又说“道”是先天先地的,但《庄子》内篇六篇(除《齐物》外)只此一处,并不曾发挥。
  《老子》则不然,他发展了庄周这不曾发挥的“道先天地”的,确立了“道生万物”的观点,如:
  “道”,“渊兮似万物之宗”
  “道”,“为天下母”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就“天”的思想而论
  庄子的“天”和他的“道”,可作通解,即都是“自然”的意思,即以“自然”言“道”,亦以“自然”言“天”,如: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
  而《老子》却又不然,它舍“天”不言而只言“道”。如说:
  “惟道是从”
  又云:“道无常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意即初成之道,虽然微小,但因它是万物的主宰,故都莫敢贱视。
  又曰,由于“道生”“德畜”,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又作“天法道”
  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老子》不仅不和庄子一样言“天”为“自然”,且从“天法道”一语来讲,“天”尚取法于“道”,为“道”所出。是则“道”高于“天”了。“道”高于“天”从思想历程看,自是向前进了一步;只是一点,庄子以“天”“道”通为自然,是庄子的本然之论;而《老子》反把其非本然之论作了进一步阐述,是其前进一步当指其在神秘主义哲学的前进,如是而已。
  但不论怎样,书成庄子之后的结论又有了进一层的论证。
  讲到这可能已经迫不及待指出论证的“破绽”——《庄子》六篇内篇中有述及老聃的言论,其他诸家如《荀子.天伦》,韩非的《解老》《喻老》,《吕氏春秋》亦有对老子的称述,这是为何?但细细想来其实并不矛盾:
  从内容、语气、笔法看,两者大相径庭:《庄子》一书多用寓言形式,善作连类比喻,且大都构思精巧,文笔恣肆,辞藻瑰丽,富有浪漫色彩。而《老子》则不然,全书偏重于说理,词句较之枯涩。
  再者《庄子》内篇中所引述老聃之语,其实只能算作是庄子的寓言。这从他的引述中和老聃来往之人,如秦失、叔山无趾,不过是些乌有先生不难推断出以上结论。反倒视其为史才不可理解。另外,如“孔子见老聃,称其说甚么如龙在云端”云云更不过为道家对儒家的一种讽刺罢了。
  至于后人为什么托这“五千言”于老子,大概是由于在庄子寓言中他是一个“令孔子为之折服,杨朱为之折首”的大贤吧。而其他各家对老子的称述则只能看作对《老子》书的称述。

    ——松永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