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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庭院

[日] 川口洋子 编著

梁瑞清、赵君 译

录入 / 松本有茜

  导言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为日式庭园所吸引,这是因为它们提供了一个安宁的环境,并为人们提供了一种静谧极致的自然景色。它们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宁静气氛,而这一切又是因为园林设计师在建筑和种植两方面使用材料时非常节俭\尽量少用材料的缘故。

  日式庭园的宗旨就是给人一种平和宁静的冥想,其设计原则是克制、秩序、和谐和雅致。它们是对生命热爱的表现,是对季节变化无常、转瞬即逝的大自然的接受,也是对永恒的感触和幻想。

  从小巧的庭院到壮丽的园林,日式庭园都让人沉醉于其永恒般的美景之中,流连忘返。

  日式庭园是在19实际后半叶开始在西方流行起来的。它们是日本浪潮的一部分,这股浪潮继日本开放之后横扫欧美达半个多世纪之久。在此半个世纪之前,日本还是国门紧闭,与世隔绝,只是在17世纪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间,少数的中国商人和荷兰商人被允许继续经商,但也只限于长崎外的一个小岛上。荷兰东印度公司往欧洲捎回的大都是日本瓷器和上漆的箱柜,以致于大多数人对日本的了解仅限于描画在这些家具上的花草、鸟兽、松柏和岛屿。

  起初,随着中国瓷器、家具和织品上的图案在西方确立的世上地位,真正吸引欧洲人注意力的是中国园林而不是日本园林。当中国园林在18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出现在欧洲时,欧洲迅速掀起了一股模仿中国园林建筑的热潮,这一热潮始于英国并迅速蔓延到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亭、台、宝塔取代了在此之前一直象征英国园林的古寺。在西方人的想象中,中国园林是文弱的才子佳人们嬉戏、对饮和奏乐的田园般的游乐场所。当从远东回来的游子们形容中国园林不是像当时欧洲园林那样讲究对称美(大多数的欧洲庭园当时仍然受着法国规则式庭园风格的影响),而是无拘无束时,中国园林立刻受到了那些急于摆脱法国传统束缚的人们的欢迎。人们认为中国园林的魅力就在于单个园林景致中所蕴涵的千变万化。丘园里现存的中国宝塔和其他建筑物的设计者威廉·钱伯斯爵士觉得,英国18世纪伟大的造园“能手”兰斯洛特·布朗在对待园林的“自然”风格的态度上未免失之偏颇。在《论东方园林》一书中,钱伯斯建议园林设计师更大限度地利用已有的地形,在种植灌木特别是花草方面不要那么呆板,而要注意变化,而且还要利用建筑物来为庭园增姿添彩。他所提出的这些理论包含了中国园林的特点。

  日本园林也是在对东方华丽奢侈、声色犬马的一种先入为主的模糊认识中传入西方的。人们认为它们和中国园林一样,人造的成分比较多;尽管钱伯斯认为恰当地利用人造成分能够更好地美化庭园,但是日本园林却经常被形容为矫揉造作、有失自然。然而,在其他的艺术领域里,日本风格却没有引起如此的质疑。随着日本国门的打开,更多的屏风、扇子、丝绸和木刻版画源源不断地流入西方,并随之影响了西方的艺术家们和普通民众。画家们开始尝试陌生的日本技法,而各大商店也开始以充满异国情调的艺术品来迎合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口味。1875年,亚瑟·拉森比·历贝蒂在伦敦开设了他的第一家日本丝绸专卖店。不久,以日本为主题的歌剧和轻歌剧也很快搬上了伦敦和巴黎的舞台,其中包括卡米叶·圣-萨恩斯的《日本公主》(1872)以及Gilbert和Sullivan的《天皇陛下》(1885)。这两部歌剧使日本成为了一片梦幻神奇的土地,尽管Gilbert在《天皇陛下》彩排期间参加骑士桥的一个展览时亲自去过一个日式小村庄,而且和村庄里面的女仆一起留了影。这个村庄不仅有从日本过来的手工艺人、舞女、乐师和杂耍人员,而且还有一个茶舍和庭园。

  日本概念

  由于日本概念的传入,剧院可以利用的素材越来越多。许多游记在1870~1890年期间出版,以记录第一批冒险游客的奇遇.不久又推出了许多小说,描写日本女子和西方男子在日本发生的浪漫故事。皮埃尔·罗迪的《菊子夫人》(1888)以他在长崎当海军军官的亲身经历为素材写成,后来被Andre Messager 于1893年改编成歌剧。这两个版本又对Giacomo Puccini的《蝴蝶夫人》(1904)的创作产生了影响。罗迪的主人公去日本是想看一看那种被花草和绿色庭院所环绕的小纸房子。虽然他对这种文明不以为然,但是他希望看到自己关于日本的一些想法能得以实现。然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对日本造作一面的偏见得到了改变。罗迪的小说有利地推广了微型庭园的概念,那里有奇松、小桥和瀑布,还居住着一群嬉戏游玩的天真女人,女人身穿蝴蝶形袖子的衣裙,在茶舍曲线形的屋檐下张望。

  另外一个在西方流行的概念是鲜花丛中的日本。19世纪末,伦敦舞台上有一部非常轰动的音乐荒诞剧叫做《艺妓》。这部歌剧是1896年在Daly剧场首演的。随着帷幕徐徐拉开,观众看到了一个叫做“万乐”的茶馆,还看到了一个鱼池,鱼池上架着一座红色的拱桥,一群艺妓就倚在拱桥上。在整个剧本中,花草都被用来设置“日本”式的场景:在第一幕里,紫藤从茶舍的屋檐初悬垂而下(尽管在日本,人们很少紧贴住宅种植紫藤);在第二幕里,舞台上遍开着菊花,因为菊花开花较紫藤晚很久(尽管我们不知道第一幕到第二幕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日本园林总是与花草和适婚女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蝴蝶夫人》的最后一幕里,女主人公和她的女仆铃木一边环绕住宅跳舞,一边随手撒着樱花、桃花、紫罗兰、茉莉花、玫瑰花、百合、马鞭草和晚香玉,以欢迎蝴蝶夫人的美国丈夫Pinkerton)。

  与此同时,富裕的园林设计师在其住所的一角开辟日式庭园成为一种时尚。18世纪晚期,和荷兰人一起去过日本的瑞典医生和博物学家Carl Pehr Thunberg给欧洲带回了一些日本植物,如槭、苏铁和双瓣木隶 棠。德国医生和博物学家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也曾经在长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站呆过一段时间,他给欧洲引入的植物种类更多,其中包括单瓣木隶 棠、杜鹃、石菖蒲、玉簪和日本桃叶珊瑚。他们都写过关于日本植物方面的书籍,并且都在书中描述了自己在日本的旅行经过。从日本打开国门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还有许多人去日本采集植物,如英国的Robert Fortune, James Gould Veitch和E.H.Wilson,俄罗斯的Carl Johann Maximowicz和美国的David Fairchild。Fairchild对种植樱花特别情有独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热情,日本的樱花开遍了横穿美国首都华盛顿的Potomac河的两岸。同时,他还把美国山茱萸的种子带到了东京,使得山茱萸直到今天依然是日本广受欢迎的植物之一。

  从日本回来的外交官们首先在英国建造了日式庭园,其中就包括1902年成为Baron Redesdale的A.B.Freeman-Mitford。在出版了《古日本国传奇》之后,他又在Gloucestershire自家的Batsford公园里种植了50种耐寒竹子。他在《竹园》一书中详细描绘了自己种下的这些竹子。19世纪末20世纪初,Louis Grevi-lle在Wiltshire的希尔住宅建造了一个日式庭园;庭园里面还建有一个茶舍和一座朱红色的小桥。而此时,Josiah Conder论述日式庭园的书也已经面世。Conder原是一位建筑师,受命去日本设计西式建筑。他写了两本研究日本造园传统的书:《日本花草和种花的艺术》(1891)和《日本庭园的建造》(1893)。在这两本书中,特别是在后一本书中,读者可以发现有许多小桥、石灯、岩石和修剪的松树可供模仿。

  在此之前的100年里,中国人因为栽种盆景的艺术而闻名于世。1872年,利物浦举办了盆景展览以欢迎日本大使及其同僚。在20世纪最初的40年里,不管是大型的日式庭园还是微型的日本盆景都达到了高峰期。盆栽植物的贸易趋于稳定;日本的园林设计师被请来为富裕的业主们建造日式庭园,建筑日式庭园一度成了英国爱德华七世时代上流社会的时尚。现存的包括Cheshire的塔顿公园、Hertfordshire邦定堡附近的Cottered庭园和Kildare附近的Tully花园(该处有一部分目前是爱尔兰国家博物馆)。Kent Faversham附近的Mount Ephraim的山腰上有一个日式岩石花园。Surrey Kingston附近的库峡花园James Veitch的私人苗圃旁边。而庭园里面则种植了许多由Veitch采集的植物,并可鸟瞰隔壁住所的日式庭园和一个特别漂亮的水景园。Bradford-on-Avon附近的Iford Manor是建筑师和风景园林师Harold Peto的故居,那里也有一个日式庭园,正在修复之中。在欧洲的日式庭园中,也许人们最欣赏的是水。以自然为背景的池塘在印象派大师Claude Monet和“格拉斯哥画派”的E.A.Hornel等画家建造的庭园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微型庭园

  对于西方园林设计师来说,不太容易捕捉的也许是隐含在日式庭园的岩石艺术中的理念,但是由于在过去的30年里西方对东方宗教的兴趣日趋浓厚,日式庭园特别市禅宗庭园所蕴藏的奥秘已经引起了日本以外的园林设计师的广泛注意。在干燥的禅宗庭园里堆砌一些岩石,可以象征禅宗的教义,帮助沉思或者仅仅营造一种凝固的永恒感。这似乎有点令人费解,但是在一丝不苟而又抽象的岩石群和沙园以及水景园之间确实有一种清晰可辨的联系。如果说有一条线索贯穿在过去12个世纪以来日本造园的传统之中的话,那就是对变化多端的日本岛景的热爱:包括松深竹密的山峦,金穗飘香的谷地,岛屿林立的外海以及一望无际闪闪发光的沙滩,还有那或轻舔着沙滩或拍打着仓岩的海浪。另外还有对四季的热爱。日本属于温和的海洋气候,故四季分明:白雪皑皑的严冬,阳光和煦的春天,青翠欲滴的雨季,烈日炎炎的酷夏和云淡风清的秋日。

  所有这些都是日式庭园中永恒的要素。从远古时代起,规则式庭园就再现了大自然中的山脉、林地、瀑布、湖泊、溪流以及辽阔的草原。事实上,日本园林并非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日本园林就像一幅幅艳丽的织锦,以深浅不一的绿色植物编织而成,间或以白色的砾石和灰绿色的岩石点缀其间。开花的乔木、灌木、多年生和一年生草本植物以及结有浆果或树叶班驳的植物都甚少用到,甚至连落叶树木(如色彩灿烂的五爪槭)都是有节制地进行种植。因此季节的影响只限于这一小部分精心选取并择地种植的植物。实际上,这就意味着日本园林即使在冬天也不会了无季节的情趣,因为岩石、沙砾以及修剪过的常青树和针叶树不会随着冬天的来临而褪色。即便在冬天,也不用挖掘园边裸露地面,因为传统的日本园林更本就没有西方园林中的花境或花坛。

  这并不是说,日本人不喜欢杂交植物,和世界各地的人们一样,他们也为大自然在物种遗传的轮盘上所赋予的无穷图案和色彩而感到惊奇不已:他们也喜欢无数的珍贵的培育植物,如牡丹、牵牛花和菊花,而且最近还有一些热心人对虾脊兰属植物爱不释手。在18世纪,日本人曾狂热地爱上了杂色山茶和日本立花桔,这和前一实际欧洲的郁金香热无不相似。和英国北部的耳状报春花和石竹花一样,日本的菊花也常常用来展览,备受人们夸耀。只不过,日本人对花草树木的这种热爱和他们传统的造园艺术是分开的。比如说,作为一种奇特的培育植物,紫花鸢尾常常被种植在花盆中,而不是种植在庭园里,以便人们能够近距离地观赏它那又大又艳丽的花朵。

  或许,领会日式庭园的精髓的最好的办法不是在根本不适宜的地方种植几棵杜鹃和枫树,也不是建造几座朱红色的小桥和茶舍,甚至也不是在岩石上建造几条瀑布,而是去创建一个造园者喜爱的当地庭园。比如说,在苏格兰就可以在庭园中种些欧石南。最重要的是要调用各种园艺工具千方百计地达到日式庭园所蕴涵的那种特别的寂静和宁静,而不是想方设法地忠实复制异国的版本。其目的是通过强调空间朴素的风格和简约的形状来取得一种克制的平静效果。

  改变庭园风格

  日本的大部分地区都是酸性土壤,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句顶了应该选择哪些庭园植物。事实上,大多数都选择了当地植物;其他诸如杜鹃、桃树和苹果树等备受欢迎的树木则是远古时代从中国传到日本来的;还有一些灌木,如日本十大功劳是17世纪和18世纪传到日本的中国药用植物。小部分的欧洲和美洲植物,特别是金雀花和美国山茱萸,都成了日本人喜爱的植物。日本人喜欢把他们的庭园说成是自然的、但它们既不是林地,也不是野花园。相反,精心选择的植物、岩石和石块浓缩、提炼并体现了当地庭园的精髓。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植物传入日本,日本的园林风格也发生了变化。目前,日本流行英式庭园,并在庭园里种植薰衣草和老品种玫瑰,尽管它们不太适应日本的潮湿气候。越来越少的人们用传统的方法(如用木材、篱笆和粗灰泥)来建造住宅,现反,现代的住宅更多地是用预制材料建造而成。在室内,他们铺上了地毯,而不是粗草席;还挂上了窗帘,而不再使用推拉门并在推拉门上贴上宣纸。在1200多年的时间里,日本人都曾是在地板上放个坐垫席地而坐;并从洁白无暇的游廊往外凝视着他们的庭园。50年前,日本人的习惯开始西化。现在的日本人不仅通常在客厅里摆放一些诸如沙发和咖啡茶几的家具,而且还可以从玻璃窗或院门往外看到他们的庭园。建筑风格和设计风格都在变化和发展。现在的日式庭园往往比较明快,少了些阴郁的常绿树,多了些草坪。而且庭园里面的花也增多了。但是,传统的风格可以让我们记起那种独特的造园方法。对于那些不太熟悉日式庭园的传统技法和历年也许会激发出新的灵感并帮助他们在庭园中实现自己的梦想。

  日本园林建造的传统可以追溯到1400年前。尽管随着庭园社会功能的变化,庭园的风格也在发展,但是蕴涵在庭园中的理念却始终如一地保持不变。传统的方法总是把自然和时间变化的理解。和人见人爱的盆景一样,庭园通常也是代代相传,超越了时间和时尚。日式庭园的形态和形式广受世界各地人们的喜爱,也期待着能给那些继承这种造园艺术的人们带来和平与宁静。

  接下来的一章将讲述四种基本的日式庭园:山水庭园、枯山水庭园、茶园和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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