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关系史

第四章 明代与清代初、中期的中日关系

第五节 明日战争 

一、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的原因及其备战

  日本经过将近半个世界的割据战乱后,首先由织田信长,接着由丰臣秀吉完成全国政治上的统一。天正十八年(公元1590年),丰臣秀吉统一全国后,深知各大领主如德川家康等对他的服从是不坚定的。在长期割据环境中养成的好勇狠斗的武士,其领土欲是贪得无厌的。而且在统一全国进程里的领地重新分配中,丰臣秀吉所得的直辖领地并不占有绝对优势,只要德川家康等一些大武士联合起来,他将处于劣势。因此,丰臣秀吉不愿意看到这些大领主处于安宁状态。他希望把大领主在统一过程中所积蓄起来的人力物力,引向能够消耗其实力的战争中去。这样,既可使这些领主将其对领地的欲望投入到这场战争中去,而不在已形成的国内局势中制造麻烦,同时,又可在战争中消耗他们的实力,以利于自己的统治。于是,丰臣秀吉物色了朝鲜,作为制造这样一场战争的目标。

  此外,丰臣秀吉选中朝鲜作为发动战争的目标,还有其他的原因。在日本统一后,迅速发展的商业资本与丰臣秀吉结合的很紧密,丰臣秀吉的经费筹措,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商人。所以,商业资本要求向外发展,特别是有倭寇经验的九州、博多、山口、界等地的商人,要求发展中断很久的对明勘合贸易时,丰臣秀吉给予了支持。为此,丰臣秀吉发出了许多“朱印状”,交给界、博多和京都等地的商人,准许其驾船赴明及南洋各国进行贸易。但是,明政府因为肃清倭寇不久,又兼对发展明日贸易极不感兴趣,持有朱印状的日本商船依旧无法开进明朝港口。丰臣秀吉很清楚,以日本海军的战斗力,是不可能迫使明政府同意发展双方的贸易关系。因此,他企图以陆军通过朝鲜,从而打开进入明朝的大门。

  丰臣秀吉的这一企图,早在织田信长进行统一全国战争的时候,就在酝酿了。天正五年(公元1577年),当他还叫羽柴秀吉的时候,就曾对织田信长说:

  臣借君之威武,迅速平定中国(指日本本州西部地方),而君家的宿将老臣未得领土者极多,益将中国分予之。臣更拜命征伐九州,亲平该地,并率军进入朝鲜,席卷明朝四百余州,以为皇国之版图。(注1)

  由此可知,丰臣秀吉侵略朝鲜和中国的野心,并非突然出现,实积之甚久。天正十五年(公元1587年),在他亲征九州时,曾一度流露过这种野心。他在五也二十九日给其爱妾浅野氏的信中说:

  应督促朝鲜王入朝,派急使去对马。在我生存之年,誓将唐(指中国)之版图纳入我之版图。(注2)

  在九州的岛津氏投降后,六月丰臣秀吉便将征服朝鲜的意图付诸实行。他命对马藩藩主宗义调赴朝鲜,招其王派使赴日,臣事秀吉。狂妄自大的丰臣救济以为日使一到,朝鲜王即派使来日称臣。宗氏父子为完成丰臣救济所交给的任务,经过多方努力,方以“报聘”的名义请朝鲜使臣赴日。天正十八年(公元1509年)三月,朝鲜使臣至京都,但丰臣秀吉等到十一月始召见。朝鲜使臣呈上朝鲜国书,祝贺丰臣秀吉统一了日本全国,并希望两国今后敦睦修好。丰臣秀吉的态度却相反,似乎他已经统治了产县,在致朝鲜国书中傲慢地说:吾将率军“直入大明国,易吾朝之风俗于四百余州”。“贵国先驱入朝”,是远见之举。“予入大明之日,将士卒临军营”,听侯调遣。“予原无他,只显佳名于三国而已”。(注3)朝鲜王看到丰臣秀吉的国书,感到事态严重,一方面向明政府报告,一方面作书质问丰臣秀吉“辞旨张皇,欲超入上国,而望吾国为之党,不知此言悉为而至哉。”(注4)

  朝鲜王李日公虽然拒绝了丰臣秀吉关于假道朝鲜进攻蜜柑朝的要求,但是,朝鲜政府及其文武将吏,对于这样重大的事件毫无警惕之信,只派出三名管理巡视南部三道,以作为备倭工作。君臣上下高歌醉舞,耽于逸乐,毫无戒备。而派至南部三道备倭的金卒等三人,借修缮城池之机大肆搜刮,引起人民的强烈不满,怨声四起。当时朝鲜的名将申立和李溢,去各地所视察武器,只重视弓、矢、刀、剑等,对新式武器如鸟铳却轻视地说:“岂能尽中?”对武将的考核,也是一般的例行公事,没有认真对待。

  明朝君臣同样没有重视丰臣秀吉发出的侵略朝鲜的信号。早在万历十九年(公元1591年)春,朝鲜王李日公的报告送来之前,明政府已经从硫球王尚宁和赴硫球商人陈甲的回国报告中,知道了这一重要消息。与此同时,以前被倭寇虏去的江西吉安人许仪,在萨摩开业行医二十余年。他得知丰臣秀吉企图出兵侵朝伐明的消息后,立即派其弟子朱均旺设法给福建巡抚赵参鲁送去一封信,告知丰臣秀吉正在备战,于明年春有出兵朝鲜和伐明之意。明政府对于朝鲜、日本和硫球三方面送来的消息,除命兵部移文朝鲜询问一下外,只向沿海哨卡下了道注意海防的命令,没有进行任何军事上的准备。

  与明和朝鲜形成鲜明对比,丰臣秀吉则在认真地进行备战。首先,扩军。他命各藩以每万石出兵若干的比率扩军,共征得出征武士二十万,驻名护屋军十万,守备京都军三万,计三十三万及可供四十八万人食用的军粮。(注5)其次,备舰。命沿海各大藩以每十万石出船二只,同时征用相应的水手、俸米,并限期于大坂集中。其三,以松浦郡名护屋为大本营,以养子秀次为养子接替关白工作,自称太阁专一领导侵朝备战事务。与此同时,命对马藩主宗义智组织人员充当侵朝向导,征用懂朝鲜语者四十人充当侵朝译员。朝鲜地图绘成白、赤、青、黄、绿等五色,以便称呼和指挥。

  丰臣秀吉将出征武士分成十六阵战斗队和水手、大本营卫队等部分,限期开赴侵朝大本营名护屋。丰臣秀吉自任侵朝统帅,坐镇名护屋,以宇喜多秀家为前线总指挥,下辖第一部分的前九阵战斗队。即第一阵小西行长,率领一万八千七百人的军队;第二阵加藤清正,率领二万二千八百人的军队;第三阵黑田长政,率领一万一千人的军队;第四阵岛津义弘,率领一万四千人的军队;第五阵福岛正则,率领二万五千人的军队;第六阵小早川隆景,率领一万五千七百人的军队;第七阵毛利辉元,率领三万人的军队;第八阵宇喜多秀家,率领一万人的军队;第九阵羽柴秀秋,率领一万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共计十五万八千七百人。水军由九鬼嘉隆、加藤嘉明、胁坂安治三人率领,负责运输和海上警卫。

  文禄元年(公元1592年)三月,丰臣秀吉发布出征命令,同时命出征将领送妻子于大阪,作为人质。在丰臣秀吉从京都去侵朝大本营名护屋的时候,随行人员建议他多带些懂汉文的译员。丰臣秀吉讥笑地说:“将令彼国使用我国文字,安用外国文字?”(注6)狂妄不可一世的神态无以复加。然而,清醒的大藩对出兵朝鲜抱悲观态度,认为这不但会招致糜饷人亏,而且一旦与明朝发生战争,其结果必然将是“兵疲粮尽”,后悔无及。德川家康就持有这种观点,他在这次侵朝战争中,虽然拥有雄厚的人力和物力,但只象征性的出兵五千人。丰臣秀吉对此极为不满。

 

二、丰臣秀吉大举侵朝及朝鲜海军和义兵的抗战

(一)丰臣秀吉大举入侵

  文禄元年(公元1592年)四月十二日,丰臣秀吉侵朝日军第一队,在小西行长的指挥下,乘船驶抵釜山,次日天明攻城,揭开了侵朝战争的序幕。釜山守备使郑波率军六千死守城池。但由于朝鲜军方面毫无准备,而且对于日军相对较为先进的鸟铳等火器,单单弓箭刀枪难以抵抗,郑波当场中弹殉死,釜山陷落。巨济岛右水使元钧得知釜山失陷,竟吓的自沉战舰、火炮、军械,仓皇而逃。日军得以顺利进逼东莱府城。东莱左兵使李钰闻日军进抵东莱府立即北逃,只有府使宋象贤率军二万登城防守。十四日晨日军发动进攻,朝鲜军难以抵抗日军锐利的火器,府城失陷。府使宋象贤以“死易假道难”的回答,英勇就义。小西行长一面向前推进,一面向丰臣秀吉报捷。没有丝毫准备的朝鲜军队在日军强烈的攻势下,不做认真抵抗纷纷溃退。小西行长四月二十日渡过洛东江进逼尚州。朝鲜名将李溢也难以抵挡日军的攻势,尚州亦告失守,李溢仅以身免。

  加藤清正率领的日本侵朝军第二阵,在对马待机,接到小西攻陷釜山的报告后,于四月十七日至釜山,取东路于十八日攻占彦阳,逼近庆州。庆州原为古代新落都城,地控庆尚道要冲。原府使被撤,新任的还尚未到任,当地人民闻日军来攻,自动聚集守城者数千人。明历二十一日加藤清正开始攻城,在日军的火器攻击下,守城军很快溃散了,加藤冲入城内,大肆杀戮。之后,加藤找到侨居朝鲜三十五的平户人德五郎为之带路,得以顺利北进,沿途未遭遇激烈抵抗,即于二十六日在闻庆与第一队会师。

  第三阵在黑田长政的率领下,四月十八日攻陷金海,二十日至星州,向京城方向推进。

  四月二十二日,丰臣秀吉去名护屋行至名岛,接到小西行长的捷报,十分欣悦,传命嘉奖并警告各队既要迅速推进,又要小心勿轻举妄动贻误军机。

  四月二十七日小西行长进攻忠州,忠州守将申立率骑兵八千迎战,但面对日军的火器,朝鲜军依旧是一触即溃。申立策马冲杀,往来数次也未能组织溃势,乃投江而死。其余守将亦力战而死。至此,日军已打开通往朝鲜京城的大门。小西与加藤分兵二路逼近京城,同时命在尚州所俘虏的倭学通事景应舜,携丰臣秀吉的信至朝鲜京城见朝鲜国王宣祖李日公劝降。

  四月二十七日,李溢尚州兵败的消息传到京城,全城惊惧,宣祖李日公已无守城之意,开始做撤退准备。自日军侵入后,京城征集的守城军民只七千余人,且斗志不坚,随时准备逃走。正在惊慌不安之时,景应舜带着小西行长劝降书来了。宣祖令李德馨随景应舜去小西行长处议和,以延缓日军进攻的时间。二人在去小西行长处的土中,景应舜被加藤清正部所捕杀,李德馨逃亡。

  四月二十八日,忠州视线的消息传至京城时,全城震撼,宣祖决意北撤平壤,同时排除柳梦鼎为请援使赴明朝求援。立日公与王世子冒雨北撤。

  当李朝君臣仓皇北撤时,小西行长和加藤清正所率日军,一路未未遭遇激烈抵抗,分别于五月二日和三日进入京城。七日,第三阵黑田长政军亦进入京城。从小西行长攻入釜山到京城陷落,为期不多二十天,朝鲜大半河山即为日军占领。日军在京城,大肆劫掠:“焚宗庙宫厥、公私家舍,括索驽藏,日输其国。”(注7)

  五月十六日丰臣秀吉得到占领京城的捷报后,认为着厂战争的胜利已成定局,他的目的即将实现。为此,他踌躇满志地作了下述三件事:第一、厚赏小西行长、加藤清正并指示速遣使劝诱宣祖投降,以减少进攻大明时的阻力。第二、决意亲征。命令小西行长迅速探明通往明朝的道路、里程及详细地图。丰臣秀吉狂妄的认为,用兵二十日已攻陷朝鲜京城,下一步攻入明国的日期不会太久。第三、制定征服朝鲜及明朝的计划二十五条,试择引几条,以看其狂妄的野心:

  高丽都城已于(五月)二日攻克,所以,近期内需迅速渡海。此次如能席卷大明,当以大唐(明)关白之职授汝(指秀次)。

  宜准备奉圣驾于大唐之京城,可于后年行幸,届时将以京城附近十国,作为圣上之领地。诸公卿之俸禄亦将增加,其中下位者将增加十倍,上位者将视其人物地位而增。

  任汝(指秀次)为大唐关白,以京城百国之地封汝。日本关白一职,将视大和中纳言与备前丞相二人情况,择任之。(注8)

  这是丰臣秀吉于五月十八日给其养子丰臣秀次的备忘录。丰臣秀吉已经被占领朝鲜京城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仅把朝鲜看作他治下的领地,甚至连一兵一卒也未进入的明朝,仿佛也在他的统治之下了。他忙不迭地在那里任命统治明朝的官吏,授给功臣封地并把日本天皇安置在明朝北京,而自己则坐镇宁波。(注9)可是没用多久,他就明白了,他的侵略计划不过是个幻想而已。

  五月十五日加藤清正至临津江,因北岸江防较严,加之水深江阔而舟船皆为朝鲜军所收藏起来,难以渡江,遂在南岸待命。小西行长因执行丰臣秀吉的诱降命令,没有迅速北上,但三次派使均为到达宣祖处。在此期间,朝鲜军在申吉的带领下渡江出击,为加藤清正所白,余军撤离临津江。加藤部方始渡江,不久小西行长亦率军渡江。五月二十七日加藤与小西攻入开城,六月一日,小西行长军向平壤推进,加藤清正部向咸镜道进军,而黑田长政部则向黄海道开进。

  丰臣秀吉在得到占领开城的捷报后,立即准备进入朝鲜。但在德川家康与前田利家的极力劝阻下,加之朝鲜方面又传来李舜臣率领的朝鲜海军击败了日本海军的消息,丰臣秀吉才停止出发。他对侵朝日军进行了重新部署,命八位将领分领朝鲜八道,以便征收税赋补充军用。(注10)自此以后,朝鲜各道的中心城市,相续落入日军之手。

  朝鲜国王宣祖李日公于明历五月七日到达平壤,六月初得知日军从开城北进,决意入明,十一日离开平壤,二十三日到达义州。在此,命令其世子光海君去宁边一带,号召义兵勤王。其后,朝鲜义兵集结在光海君的周围,进行了英勇的斗争。

  宣祖离开平壤不久,小西行长于日历六月十六日未经一战地顺利进入了平壤。至此,朝鲜的三都,京城、开城、平壤,在日军入侵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全部失守。小西进入平壤后,暂时没有继续向北推进。但日本开始在朝鲜八道的占领区以四公六民制向农民强行征收赋税和军粮,拟征数字达一千一百九十一万六千一百八十八石,(注11)这几乎等于朝鲜八道全年贡赋收入的综合。但如果考虑到日军所占领的地方不过是朝鲜的一些主要城市,尚有大片领土来不及占领,而四处出现的义兵也使他们难以派出征收官吏。不难想象,在这些地方征收这样数目的赋税,其残酷性是不言而喻的。与此同时,日本占领军还在所占领的各地强制推行日语,培养走狗,进行残酷的殖民统治。各路日军,在军事行动中,劫掠财物,奸淫妇女,焚烧村庄,镇压反抗者,甚至掘坟墓,剽府库,强征暴敛,不一而足,朝鲜人民狠之切齿。日本占领军的小股斥候、向导、零散兵卒,不断的失踪或被杀。

(二)朝鲜海军的胜利反击

  在侵朝战争中,丰臣秀吉没有以海军作为侵朝的主力,而海军将领中,除了九鬼嘉隆和来岛康亲等寥寥数人外,大部分都是由陆军将领担任,根本不习水战。而日本军队本身也并不重视海军,其作战船只与运输船只不分,且战舰多以小型舰为主。日军中少数的海军将领,也不过是海盗倭寇出身的将领。而与此相反的,朝鲜海军则较为强大,特别是当时海军将领李舜臣,在造舰技术和海军战术方面都有相当高的成就。面对日军的大威力火器,李舜臣为防御火器攻击而创造了龟船。龟船其形状如龟,四周封严,外面包上铁板,立以刀尖,敌人无法攀登,头为炮口,尾为铳口,左右皆有铳口,战士在内,不怕外面的火器、弓箭的杀伤。在其他军舰上也安装了诸如“石火矢”、“棒火矢”之类的较为先进的火器,以加强海军的进攻和杀伤能力。这些措施,对于舰小且战术落后的日本海军威胁相当大。

  明历五月四日,李舜臣率海军板屋船(大型战船)二十四艘、铗板船(中型战船)十五艘、鲍作船(小型舰)四十六艘,及龟甲舰若干,开赴战场。七日正午,李舜臣发现巨济岛玉浦泊有日海军战舰五十余只,遂率领舰队直冲日舰,双方展开激战。由于朝鲜海军在接战前发射的“棒火矢”,日舰二十六艘当场被焚,前来支援的大型日舰也被击沉五艘。第二天再战,又击沉日海军大型舰九艘,中型舰四艘,日海军不敌,仓皇逃走。玉浦海战,是朝鲜军自日军侵入以来的第一次胜利,同时也是日军入朝以来的初次失利。日军颇不甘心,加之在,玉浦海战中,朝鲜海军的秘密武器龟甲舰并没有投入战斗,所以,日海军决心与朝鲜海军再次决战,以决雌雄。

  明历五月二十就日,李舜臣率领战舰二十三只驶向泗川洋面。日海军战舰十三艘与日陆军炮火联合进攻朝鲜海军,双方炮火十分激烈。李舜臣被迫将龟甲舰投入战斗,并在指挥作战时左肩负伤。此战,日舰十三艘被全部击沉,而朝鲜海军则全身而退。六与初二,李舜臣在唐浦再次与日军会战,日战舰二十一艘,其中大舰如板屋船者九艘,中小船只计二十一艘,中一战舰高达三、四丈,外垂红罗帐,四面大书黄字,中间坐一日军将领。李舜臣立即放出龟甲舰直冲大穿,火炮齐发,当场击毁了该舰。红罗帐下的日军将领立即毙命,其余战舰悉被焚毁。战争结束后,从被击毁的红罗帐战舰上,拾得写有“太阁秀吉”字样的金团扇,方始知道该日将为九州大名龟井真矩。六月五日李舜臣消灭了加藤部下的海军战舰三十三艘,六日与日海军名将来岛通久舰队交战,全歼该舰队,当场击毙了来岛通久。(题外话,事实上,我一直认为银英中杨威利的原型就是这个朝鲜不世出的名将李舜臣,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写一份东西)

  日海军主将胁板安治立刻赶到日海军大本营,统率战舰精锐,寻找李舜臣舰队,试图与其决战。胁板率领七十艘战舰为第一队,九鬼嘉隆率领四十战舰为第二队,加藤嘉明率领三十只战舰为第三队,排开阵势企图一战消灭李舜臣海军。明历七月把日,李舜臣率领朝鲜海军于巨济岛发现了胁板安治的日海军第一队,遂以计诱使日海军出战,将胁板舰队引到闲山岛海面,双方展开战斗。日舰被毁三十九只,胁板安治本人几乎丧命。十日,九鬼的第二队和加藤的第三队发现了自军兵力分散,遂将二队在加德岛合流,试图合力与李舜臣舰队作战。九鬼嘉隆的旗舰高三层,四周插满三曾锦旗以避弓矢。李舜臣再次试图以计将日海军诱出决战,但九鬼接受胁板的教训,不愿意离开加德岛,只依山傍水地利用地形与李舜臣游斗。李舜臣遂令水军上陆,两面夹击,终于击沉了九鬼的旗舰日本丸,当场焚毁了四十二艘战舰。战斗继续到深夜始各自撤离加德岛战场,损失了几乎全部海军战力的日军遂于夜间逃走。

  这二次海战是朝日双方海军的决战,此后日海军精锐被歼,制海权完全操于李舜臣之后。日本;陆军的加藤清正部虽然已经进军至咸镜北道,但因为丧失了制海权,使得运输无比困难,迫使日军停止于平壤一线,不敢再向前推进。

  李舜臣与日本海军的决战,历史学家有下述评论:

  这次海战,将其称作朝鲜的塞雷密斯(Salamis)海战决非言过其词。这一战宣告了丰臣秀吉侵略朝鲜行动的死刑,以及其政府中国的宏伟计划的破产。此次战后,战争虽尚持续了数年,但那不过是为了安抚丰臣秀吉失望的野心而进行的战争而已。(注12)

  李舜臣海战的胜利,对全朝鲜抗击日军的义兵斗争,予以巨大的鼓舞,义兵运动得到迅速的发展。同时,悲观失望的朝鲜国王及政府管理也受到鼓舞产生了打败日军的信心,同时拜李舜臣为三道水军统制使,总督三道水军。

(三)朝鲜义兵的抗日战争

  在日军入侵活动中,庆尚、忠清、金罗三道首当其冲,所受灾难最重,三道人民组织义兵展开的反抗斗争也最早。

  首先揭竿而起的是庆尚道右(今南道)玄风儒生郭再佑。他愤于国难,变卖家产招募义兵数百,自称“天降红衣将军”,领导义兵在洛东沿岸宜宁一带展开抗日战争。(注13)与此同时,庆尚道南部固城农民诸洙、北部三嘉朴恩齐兄弟也率众起义,他们互相配合,不断打击日军。义兵作战勇敢,不象政府军那样一触即溃,对日军威胁极大,终于在七月以后解放了庆尚道西部宜宁、三嘉、陕川等地区。

  庆尚道左(今北道)权应侏在新宁起义,响应者数千人。八月驻永川日军向新宁挺进,被权应侏设伏兵击败,被迫退回永川。权应侏随即围攻永川,日军被迫撤离于庆洲。九月,权应侏与政府军左兵卫使朴晋联合围攻庆洲,并一度攻入庆洲城。十月,日军围攻晋州,郭再佑率义兵千余赶来支援,距晋州不远的全罗道崔庆会也率领义兵二千前来支援,日军被迫撤退。这时,日军自入侵以来,攻城即克的顺利形势终于不见了。

  由于庆尚道义兵活跃,迫使日军侵朝军总指挥芋喜多秀家自京城派出日军一万二千人南下,巩固庆尚道的日军占领区。自是,日军顾虑后方,难以抽出更多兵力集中于前方,(注14)甚至丰臣秀吉也惊呼这些“暴动的家伙”的可怕。

  全罗、忠清二道的义兵,大约与庆尚道义兵同一时期起义。沃州赵宪、光州高敬命、公州和僧灵圭、金州的金千镒以及其他小小股义兵队伍,与日军展开战斗。七月初,黑田长政部的部分日军占领清州,赵宪与灵圭合力收复清州。而高敬命则与金千镒回合,率领各地义兵七千余人,围攻被日军侵占的锦山。在战斗中政府军首先溃败,高敬命被困战死。八月,赵宪率义军进攻锦山,但政府军坐视不管,终因寡不敌众,赵宪与灵圭及七百义兵全部战死。

  义兵虽然没有收复锦山,但日军却因为义兵的不断袭击,被迫放屁了锦山、茂朱、沃川,退缩至庆尚道集结。

  除上述三道义兵外,各地义兵也纷纷起义。在日军侵略军大本营所在的京畿道,就有洪彦秀父子、朴春茂、禹成传等义兵数千人,甚至七十岁的佛教界大师休静,也传檄各地寺院组织了一队数千人的僧兵,与日军进行战斗。休静的高徒惟政组织了七百僧兵,赴永春、原州、春川等各地打击日军。后来日军退却时,惟政在蔚山担任和平交涉工作。某日,加藤清正问他:大师,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想要阁下的人头。(注15)

  九月,义兵为支援李舜臣海军釜山战斗,在各地打击日军,切断日军的补给线,从而一举解放了利川、郦州、杨根、诋平等地。

  黑田长政进攻红海道时,义兵首领宋德润与解职官吏李廷崦共守延安。朝鲜王世子光海君命李廷崦暂署黄海招讨使,组织抵抗。八月二十日黑田派日军千余进攻,义兵守城四昼夜,城桓依然,九月一日日军被迫撤退。

  咸镜道义兵有李鹏寿、郑文孚等队伍,九月份收复了镜城,十月洪原、咸兴、永兴等各地义兵给予锅岛直茂日军以严重打击,十二月解放吉州城,几乎全歼守城日军。

  上述义兵是各道义兵队伍中比较著名者,自四月日军侵入以后至九月约半年期间,朝鲜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义兵在同日军作战。义兵是以具有爱国主义思想的农民、儒生、地方小官吏等下层人民为主的自发性组织,在与日军作战中逐渐联合起来,形成日军不能轻视的抗击力量。义兵的战斗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牵制其大部分兵力,并造成交通运输上的困难,从而拖住侵朝日军的势头。丰臣秀吉迅速占领朝鲜的美梦破灭了。

  义兵的英勇抵抗,给政府军以很大鼓励,逐渐克服了初期害怕日军的恐惧心理,开始与义兵协同作战。尽管在战斗中表现的不够坚强,有时还抛下义兵逃走。例如全罗巡查使权栗初期惧怕日军,曾坐视日军歼灭赵宪、灵圭等义军而不救,但后来在担任京畿、忠清、全罗各道义兵总指挥时,基本上能与义兵一道,同日军进行战斗。

 

三、明军为援助朝鲜同日本侵略军作战

(一)明政府决定援朝和明军同日军初战失利

  日军入侵朝鲜时,明朝东南半壁河山的倭患刚肃清不久,沿海农、工、商业略有发展。明政府因倭寇受到损伤的元气尚未得到充分恢复,西北边境的宁夏李拜父子又乘机起兵反抗。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四月,明政府派李如松提督赴西北镇压,战事至七月未能结束。因此,辽东和北京一带明兵兵力减少,抽不出援朝兵力。明神宗对朝鲜国王宣祖的求援一直忧郁不决。同时明朝廷的官吏也因之分为只加强辽东防务的主守派和主张立即出兵的主和派。其中主战派的意见具有充分说服力,宋应昌上疏说:

    关白之图朝鲜,意实在中国。我救朝鲜,非止为属国也。朝鲜固,则东保辽东,京师巩于泰山矣。(注16)

  神宗和兵部尚书石星采纳了主战派的意见,决定援朝以巩固辽东和京师。庭议决策后,立即拨银二万两犒赏朝鲜将士,以鼓舞士气,并允许朝鲜国王李日公在危险时可以渡鸭绿江居于宽甸堡。

  六月下旬,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领五千明军开赴朝鲜。七月至义州时,祖承训接到顺安郡郡守黄瑗的报告:平壤日军大部队调去京城,城中留守部队极少。祖承训对此情报未作认真调查,立即率军进逼平壤。祖承训素城辽东勇将,但对侵朝日军状况和武器特点不加以了解,也没有做任何研究,将倭寇的战斗力视作日军正规军的战斗力,是十分错误的。轻举冒进乃兵家之所忌,这是祖承训与日军初战失利的主要原因。祖承训兵至嘉山时,问当地人:平壤日军尚在否?回答:尚在。祖承训举杯仰天祝之曰:贼尤在,必天使我成大功也。(注17)七月十五日,祖承训从安顺连夜抵达平壤,十六日黎明,乘日军无备,从七星门突入,同日军展开巷战。明军清一色的为骑兵,巷战极为不利,日军依险放枪,明军死伤极重。除祖承训外,所带的几个游击,千总皆战死。明、日两军第一次交战,以祖承训的傲慢轻敌而招致惨败。当时,日军主力正在中和筑城,平壤守军只有区区七百人,且当时毫无准备。祖承训如能指定可行的作战计划,而不是贸然突进的话,平壤之战是根本不可能失败的。

(二)对日议和派及其活动

  祖成训兵败的消息在八月初送至京师,朝野震惊。在廷议中,议和派开始抬头,不知兵的兵部尚书石星转向议和派,并向神宗推荐沈惟敬充当议和使。神宗授沈惟敬以神机营游击将军军衔,令其赴朝鲜对日交涉。

  沈惟敬于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九月初一抵平壤城外,在城北十里外的乾福山下与日军将领小西行长会谈。早在沈惟敬到达平壤前,丰臣秀吉与前线总指挥宇喜多秀家等确定,战线止于平壤,不再向前推进。(注18)原来就是市井无赖出身的沈惟敬,骤任外交工作,既不了解日方情况,又不掌握外交原则,就以商人谈交易的方式与小西满天要价落地还钱。无独有偶,出身于界町商人家庭的小西行长,也同样擅长商业诈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无赖的会谈对整个明日交涉带来无穷后患。当时的谈判,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综合沈惟敬回北京的汇报和小西行长对丰臣秀吉的汇报,其主要内容如下:

1、以大同江为界,平壤以西属朝鲜,以东归日本。

2、明朝准许日本封贡(封就是指由明朝天子来册封日本国王,贡即是进贡贸易)。

3、要求与日本和亲。

4、暂时双方于平壤城北十里处,立一界标,日本军、朝鲜军均不得越过此线。

5、回国汇报以五十里为期。(注19)

  沈惟敬回北京后未敢如实汇报,只将日本侵朝意在封贡的情节告示了石星。但是,在这时,明政府中主战派又占有了优势,八月十九日神宗任宋应昌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御使,经略蓟、辽、山东、保定各处海防备倭军务。宋应昌于九月离京,一路调兵遣将,巩固沿途防务。十月李如松自西北回师,神宗任命他为提督蓟、辽、山东、保定军务总兵官,与宋应昌共同指挥赴朝大军。宋、李大军至辽阳时,沈惟敬从石星处回到朝鲜亦至辽阳。宋应昌命令他告诉小西行长:如要封贡,必须先行退兵。

  另一方面,小西行长也将会谈内容向宇喜多秀吉和丰臣秀吉作了汇报,因原定不再向北推进,故会谈内容与日军行动无抵触。但是,由于朝鲜义兵的活跃以及天气逐渐转冷,国内运输困难,供应紧张,严重影响了日军的士气。高级将领毛利辉元生病回国,士卒病、死和开小差者不断出现,军马也多有饿死。平壤日军几乎人人盼望沈惟敬早日回到平壤实现和平,以便早点回家。有的日军士卒甚至登上平壤城头北望,希望能早些发现沈惟敬。

  十一月下旬,沈惟敬来到平壤,与小西行长举行第二次会谈。沈惟敬向小西提出宋应昌的三项议和条件是:

1、日军撤退至釜山

2、丰臣秀吉递降表称臣

3、返还占领的土地、城池以及被俘虏的朝鲜国二王子

4、履行了以上条款后,方才准许封贡

  而小西提出的修正案是:二王子在咸镜道加藤清正部日军手中,交回肯定有困难;平壤可以交回明国,但大同江以南的庆尚、全罗、忠清、京畿四道,暂时由日本辖属;封贡后从日商船到达浙江之日起,日本开始总撤军,沈惟敬便带着小西行长的修正案回辽东,向宋应昌作汇报。

  李如松对沈惟敬带回这样一个丧失原则的条约极度不满,欲斩之。被随军参谋李应试劝阻,并说利用日军奢望和谈之际,予以偷袭,是一奇计。(注20)李如松方才留沈惟敬于军中,并开始调度各路大军,准备进击日军。

  十二月初小西行长向宇喜多秀吉和丰臣秀吉汇报第二次会谈的结果,在等待丰臣秀吉的批示期间,小西玩弄诡计,对朝鲜施行离间。他故意泄露与沈惟敬会谈的条件,强调日军将平壤交还给明朝而不是朝鲜。这些个流言蜚语引起了朝鲜君臣的猜忌,为此,宋应昌在十二月十二特移咨文于朝鲜国王,以释其疑。(注21)但朝鲜君臣的疑窦知道李如松大军开进平壤时,方才消除。

(三)李如松收复平壤以及碧蹄馆之败

  李如松率领明军左、中、右三协共四万三千余人的大军,于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正月初二日抵达安州。这时朝鲜大臣柳成龙来迎,李如松就柳成龙所进献的平壤地图,详细地了解了敌我两军的形势。为了说明平壤和碧蹄馆战争的胜负原因,这里将明日两军的军事素质和武器装备略作一下说明。

  明军的军制为募兵制,军队分步、骑两个兵种。步兵多为南方人,按戚继光所创兵制,步兵一营二千余人,其中铳手占半数。骑兵多为北方人,其中快炮手和铳手占百分之四十。(注22)明军的铳和快炮的射程和威力远不如日军的鸟枪,尽管铳类所占的比例大于日军,但威力略逊于日军。但明军所使用攻城及野战大炮,远教日军为多而且杀伤力大,对日军颇有威慑力。

  日军兵制与元日战争时期相比无本质上的区别,这里就不再重复了,但这时的日军广泛使用鸟枪等火器,所占比率约为百分之十八到百分之三十左右。(注23)由于鸟枪射程远,杀伤力大,因而对明军具有很大的威慑作用。

  当李如松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对柳成龙说,日军倚仗鸟枪,我用大炮,当可战胜日军。(注24)正月初四日,李如松大军至肃州,令参将李宁至顺安,告知小洗行长沈惟敬来,宜迎接。小西行长信以为真,派二十人至顺安,李宁设伏捉获三人,其余逃回。小西方才知道明朝大军已至,但犹未作战斗准备。六日,小西于平壤风月楼率众着花衣迎接明使,但来者却是李如松的大军。七日天明时分,李如松亲率大军攻城,这是明日两军主力的第一次激烈战斗。平壤攻坚战,明军打得极其英勇顽强,李如松坐骑中弹死,换马再战,游击、参将等中弹负伤,仍坚持指挥作战,终于在气势上压倒了日军,战斗了整整一天,将日军压到了城内一角的几个土窖内。(注25)这一仗,阵斩一千二百八十五级,生擒二名,夺马二千九百八十五匹,救出被俘虏的朝鲜男女一千二百二十五名。(注26)日军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明军虽胜伤亡亦多,但士气高涨,志在夺取平壤全地。

  八日夜,小西行长与日军诸将商议,军粮、兵营悉数被明军焚毁,外援又久侯不至,无法固守,决心连夜撤回京城。小西撤退到凤山时,才知道负责增援的大友义统居然在听见明军大炮声后,惊恐非常,先行逃回了京城。

  正月十二日,小西行长兵败平壤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宇喜多秀家急忙着急有关将领和三奉行开会商议对策。会议决定,日军全线撤退到京城,集中兵力以便与明军决战。十七日,小西败军退至京城,十八日开城日军撤回,至京城集结。这时,京城日军的数量超过了五万人。

  李如松九日收复平壤,十九日先遣部队进至开城,二十四日李如松率大军进至开城。在开城,李如松召集了各路将领会议,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由于各路将领意见不统一,作战计划暂未确定。李如松派副总兵查大受等率三千明军向京城方向前进,搜索敌情,探勘沿途地形,以便于指定进攻京城的军事计划。查大受军队在二十七日于高阳迎曙驿与日军北上搜索部队加藤光泰部相遭遇,双方展开战斗,明军斩首六百余级,日军败退。自平壤胜利后,明军已开始滋生轻视日军之意,迎曙驿的轻取日军,更助长了查大受的轻敌之心。因此,他即未认真搜索敌情,又未探察日军败退的方向,是否还有后续部队等,依然盲目前进,其实,加藤光泰败退后,立刻报告了主力部队将领小早川隆景。小早川率领二万日军赶来进行会战,当查大受发现时,想摆脱已经来不不及了。于是退守碧蹄馆(距离京城五十华里),被日军包围。

  李如松在查大受之后,也亲自率领二千明军查看地形以便指定作战计划,二十六日进抵波州。二十七日晨,命令杨元留军一千驻守马山馆(距离京城约九十华里),自己率领一千精骑驰向碧蹄馆。中途遇查大受部下方才知道查已经被日军包围,李如松立刻率领本部一千骑兵急驰碧蹄馆解救查大受,并命报杨元率军前来接应。因查大受与李如松均系搜索部队,并未携带炮火等重武器,尤其是李如松只率领轻骑一千,冲入日军包围圈后救出查大受,且战且退。日军见李如松兵少且无火器支援,重新组织火器部队全力进攻,李如松部只用刀枪作战,难敌日军火枪,明军死伤续出,情况危急,李如松本人几乎被日军所俘虏,所幸为部下救出。明军退至翁嵩,杨元率领一千明军连夜前来救援,小早川摸不准增援明军的数量,遂回军京城。(注27)

  李如松收拾残军回到了开城后,听风传加藤清正将从咸镜道进攻平壤,便于二月十六日离开开城回到了平壤。明军虽然有碧蹄馆之败,但入朝不到二个月,便收复平壤到开城失地五百余里,甲方四道二十二府县,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胜利。

  对于碧蹄馆战役,中、日、朝三国文献的记载不尽相同。日本方面文献一再强调日军的胜利,并引用明人的记述为证。然而,明代记述该此战役的文献,多半立足于弹劾李如松,对于失败的情况有所夸大。而朝鲜方面的文献如《李朝宣祖实录》、柳成龙、伊根寿、李德馨等人的报告,大体上是接近事实的。李如松在此战役中的失误,不在于碧蹄馆战斗的失败,而是在于失败之后,应该迅速整军再战,而不是匆忙撤回平壤。由于明军平壤大捷和向京城进军等一系列做东,朝鲜南方各道的义兵与朝鲜政府军都积极响应,全力与日军作战。权栗率领的义兵曾一度战胜增田长政率领的日军并攻克幸州(距离京城不远),而李如松一退回平壤,失去了明军的保护,权栗也只好放弃了幸州。甚至当李如松得知幸州被攻克的消息后,亦后悔后撤太操之过急,忙又向开城派出军队。如果当时李如松继承坚持进攻京城,不仅会对义兵的战斗起到鼓舞作用,而且会进一步加深日军的困难,日军将更难守住京城。

  在同一时期,日军的困境更甚于明军。孤军深入的加藤清正部在明军攻克平壤的形势逼迫下,被迫于二月底撤退到京城驻防。由于天气逐渐转冷和义兵活动进一步活跃,日军运输困难一再加剧,士兵死逃亡不断发生。日军将领伊达政宗在其给母亲的信中说:“在这个国家里,人们由于水土不服,死亡相继。”(注28)由此可知,日军的减员情况极大。初入朝鲜时日军数量为九万六千余人,当各队重新集结于京城时,只有不到五万三千人,减员四万三千余人,占总数的百分之四十五。平壤战役后,小西行长减员一万一千三百余名,只余六千六百人,减员近三分之二。(注29)

  部队的严重减员,日军将领和士兵都逐渐产生了厌战情绪,甚至连极端主战派的加藤清正,在咸镜道时也接见了宋应昌派去要求释放朝鲜国二王子的使者,并约定回京城后再行接触。(注30)当集结于京城的日军将领向丰臣修机汇报了日军的困境后,丰臣修机被迫作出自喊成撤退,巩固沿海根据地,并自蔚山经东莱至巨济岛一线,修筑十八城堡以作久留之计。同时,准许其部下与明军进行议和交涉。

 

四、明日第二次议和及其破裂

(一)会谈的酝酿

  明军碧蹄馆的失礼,挫伤了李如松的锐气,不思进攻也没有注意研究日军的困境,特别是根本不了解日军将要自京城撤退的情况,相反地,在宋应昌的影响下,开始倾向于议和。有利于议和的气氛,促使明政府中的议和派开始再次抬头,于是被李如松扣留的沈惟敬重新以代表身份赴京城,再次与日军进行交涉。

  三月十五日,沈惟敬至京城,正在进行撤退准备的日军,高兴地利用了沈惟敬,以免在撤退时遭到明军的进攻。小西行长与沈惟敬约定了四点:1、明派使节去名护屋会见丰臣秀吉。2、明军撤出朝鲜。3、日军从京都撤军。4、交还二王子及其被俘官吏。(注31)这个约定对日本来说,等于是什么都没有放弃,因为日军正要从京城撤退,而对明朝来说,等于是放弃了援朝战争,把朝鲜拱手让与日本,沈惟敬带着这个以四月八日为期的约定,回到平壤向宋应昌和李如松作了汇报,而宋应昌却完全同意了这些条件。同时,宋应昌还以参将谢用锌、游击徐一贯等伪称明政府使节带百余随从,同沈惟敬至京城,随日军南撤。这等于是给南撤日军做掩护,以免朝鲜军队追击。

  四月十八日,日军撤离京城,李如松于十九日率明军及朝鲜军进入京城,五月十五日渡汉江进至庆州。李如松在庆州对明军、朝鲜军和朝鲜义兵作了部署之后,便返回京城。至此,除全罗和庆尚二道部分沿海地区为日军占领外,其余各地全部收复。

  六月中旬,按丰臣修机的命令,日军集中九万人的兵力围攻晋州。李如松派使者前去质问,指责其违反议和协定,日军根本不予以理会。晋州城内义兵及政府军约七千人,加上男女市民可守城者约六万余人,抗击九万日军攻城十五日。各地前来支援的义兵受阻,难以靠近晋州,而明军刘挺等部队害怕日军进攻各自防地,坐视不救。六月二十就日城陷,守军将领金千缢以下全部战死,日军在晋州开始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包括义兵在内守城兵力为七千人,而日军割下请功首级达二万余颗,被屠杀的超过六万人。(注32)(在《日本战史·朝鲜战役》一书中,著者如是说:“然而,这是鲜将自遭祸,累及城中士女。我军欲脱无辜生灵之惨祸,六月二十七日以宇喜多秀家的名义,切实劝告开城,可以顽泯之鲜将不听,遂蒙玉石具焚之灾害…………”嘿嘿,果然啊,没有比小日本更能赤裸裸的暴行牵扯到大义的名分下了。)就这样,日军一面在玩弄和谈手段欺骗明军,一面修筑承包清楚占领区内的反抗据点,力图巩固沿海所占阵地。

(二)明日和谈

  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五月八日,在小西行长等的引导下,伪明使谢、徐、和沈惟敬一行,去名护屋会见丰臣秀吉,进行明日和谈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实际上,会议仍由小西和沈惟敬操纵。沈惟敬以丰臣修机原称臣和退兵以及请求封贡的调子告诉伪明使,而小西行长则以明遣使谢罪求和的调子向丰臣秀吉汇报。丰臣秀吉就在这样议和基调的基础上,达成议和七条交于燃放赴明谈判代表小西如安,与伪明使谢、徐一道去北京。这七个条要点如下:

1、迎明帝公主为日本天皇后

2、发展勘合贸易

3、明日两国武官永誓盟好

4、京城及四道归还朝鲜,另外四道割让于日本

5、朝鲜送一王子至日作为人质

6、交还所俘虏的朝鲜国二王子及其他朝鲜官吏

7、朝鲜大臣永誓不叛日本(注33)

  由于沈惟敬的捣鬼,宋应昌不知有些七条议和要点,仍以丰臣秀吉“愿顺天朝”,日已退兵,只小西行长驻海岛西生浦,等待日使议和回音的调子上报神宗,(注34)同时又将派伪明使至日,日使小西如安已至京城的情报,告诉兵部尚书石星,求其周旋使议和成功。(注35)尽管明政府主战派力争封贡之不可和议和实为日本诱我撤军以利其再犯朝鲜的手段,但神宗惑于石星,遂同意议和。

  明政府既然同意议和,宋应昌和李如松的目的已经实现,遂以师久在外,势必难以长驻,宜留少部兵力驻朝,其余班师的理由上报。神宗批准,七月底李如松即自朝回师,明、日第一阶段的战争暂时告结束。

  石星、沈惟敬等虽然以欺骗手段,取得神宗同意议和,但无丰臣秀吉的降表,日使小西如安难以进京,一直留在朝鲜京城。石星知无降表难以实现议和,于九月命沈惟敬去日催要降表,十一月日本的小西行长也因为日使小西如安不能赴京,而至书质问沈惟敬。十二月沈惟敬至熊川,与小西行长密议一月之久,于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4年)正月下旬取得丰臣秀吉的“降表”回国。(注36)明政府对丰臣修机的降表毫不怀疑,但对封、贡二事却引起一场争论。最后决定,贡议暂停,先行册封。廷议既定,日使小西如安于十二月七日入京,石星礼待甚厚。

  十二月十九日,石星与小西如安会谈。石星提出议和的三项条款:

1、日军在受封后迅速撤离朝鲜和对马

2、只册封而不准求贡

3、与朝鲜修好不得侵犯

  日使小西如安件件依从,这个态度连神宗都怀疑不解,因此命人询问小西如安。石星邀大学士赵志皋等数人,于二十日在兵部衙门和小西如安面谈共问答十六条。(注37)小西如安钻了明政府官员对日本毫无了解的空子,信口回答.(注38)石星将回答情况如实上报,神宗看了颇为满意,立即册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并按小西提供的名单册封了日本国大臣。但是,与小西行长不睦的加藤清正和黑田长政等人,却被排除杂册封名单之外。

(三)册封与议和破裂

  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正月末,明神宗对日本颂发诏谕、赦谕各一道,(注39)派临淮侯李宗诚为册封正使、杨方享为副使,持国书金印、国王冕服、礼物,与沈惟敬一同赴日。明使至釜山后,小西行长与沈惟敬各怀鬼胎,惟恐他们二人导演的议和露出马脚,在釜山密议后,小西提出要朝鲜派出谢罪使一同赴日,以掩饰此前向丰臣秀吉汇报的谎言。在沈惟敬的坚持下,朝鲜国王被迫派出一个使团,随同明使一道赴日。

  明使李宗诚在釜山等待赴日期间,因犯错误被拿回本国治罪,由杨方享改任正使。沈惟敬对杨方享传授经验说,要想安全回国,在会谈中必须作到:“支吾中国,奉承日本。”(注40)

  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九月三日,丰臣秀吉穿戴明朝使者送去的册封衣冠,出殿接受册封。杨方享、沈惟敬呈上明帝诏书和赠与的金印,丰臣秀吉欣然接受,并设宴款待明使。第二天,丰臣酒席令其余受封大名穿戴起明帝所赠与的冠服,宴请明使。宴会后,丰臣秀吉召僧人承兑、灵三、永哲三人,读明册封诏书。小西行长暗自嘱咐承兑说,招数中如有与沈惟敬话不一致或不合抬阁心意处,宜讳之。但承兑不甘欺骗,照实宣读。当读至“特封尔为日本国王”出,丰臣修机勃然大怒,摔诏书于地说:不是明帝乞和封我为大明皇帝吗?日本国,我欲王则王,何待明虏之封。(注41)丰臣秀吉发觉受骗后,一怒之下驱逐明使与朝使,欲斩小西行长。经各大将领的解救,方才免其一死,令在战争中立功赎罪。丰臣修机立即下令作第二次侵朝的战争准备,历时二年的戏剧般的议和,就此破裂了。

  惧罪的沈惟敬仍向明朝政府作假汇报:丰臣秀吉接受册封,习华音,三呼万岁,表示修好睦邻,但恐朝鲜不释前嫌,故尚未撤军。(注42)沈惟敬知道回京师必然将被治罪,乃令杨方享先回,自己留朝鲜以“督促日本退兵”。杨方享于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7年)二月回京,呈上沈惟敬买自日本的方物作为贡礼,并假造丰臣秀吉的谢恩表一道。(注43)明政府在验证丰臣秀吉的谢表时,发现是假的,加之,加藤清正已经奉命赴朝鲜整治军队,方才知道受骗。经过严厉追问,杨方享吐露真情,将过错全部推到沈惟敬身上,并交出石星手书。书中有“如事办妥,荐(沈惟敬)为督抚”的话,神宗大怒,立刻逮捕实行下狱,并追捕沈惟敬。沈惟敬得知明政府追捕,立刻率兵三百从宜宁设法逃往釜山,试图投奔小西行长,中途为杨元所捕获,不久弃市。

 

五、明日战争再起

(一)双方的备战

  万历二十二年(公元1594年)七月以后,明军主力已撤离朝鲜回国。朝鲜国王为加强国防力量,曾聘请明军将领训练朝鲜军队,同时柳成龙按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自行练兵。册封破裂之后,明以田乐为兵部尚书,兵部右侍郎刑阶为钦差,总督蓟、辽、保定等处的军务。连动布政使杨镐为钦差,经理朝鲜军务进驻平壤,统辖明军。这时开进朝鲜的明军步骑兵有十四万余人,海军三千人。提督麻贵于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七月至朝鲜京城,同时于南元、全州、忠州各地驻扎明军,修筑城池、阵地,以防备日军进攻。朝鲜军和义兵也积极配合备战。这样,明、朝军队在日军发起第二次侵入之前的实力,较前次大为增强。

  日本庆长二年(公元1597年)正月,加藤清正至朝鲜修固前沿阵地,二月小西行长亦至朝鲜进入阵地。二月二十二日,丰臣秀吉发布进攻命令,仍以八队十四万一千余人的兵力,进攻朝鲜。作战的第一阶段目标为,占领全罗、忠清二道,沿海筑城,巩固阵地,相机与明军决战,再行北进。从这一部署和作战目的来看,丰臣秀吉对第二次侵朝战争无必胜信心,缺乏第一次侵朝战争(所谓文禄之役)时的雄心壮志。与次同时,参战的各大名因“文禄之役”损失过大,又无从补偿,颇为厌战。(注44)

(二)战争的展开

  日军鉴于朝鲜海军的严重威胁,在战争开始之初,利用朝鲜政府内部的党争设法解除李舜臣的职务,而后又消灭了朝鲜海军。朝鲜海军覆灭后,丰臣秀吉于七月末下达进侵朝鲜的命令。右军以毛利辉元为主将,以加藤清正为先锋,率军六万四千,沿密阳、大丘一线,向全罗道挺进,攻取全州。左军以宇喜多秀家为主将,小西行长为先锋,率军四万九千,沿宜宁、晋州一线,向全罗道挺进,攻取南原。海军由藤堂高虎率领,配合左军全力进攻南原。

  八月初,小西行长一军占领泗川、南海、光州。日军沿途劫掠杀戮,惨不忍睹。日从军僧庆念在其《朝鲜日记》中,对日军的暴行记载颇为详细。沿途凡见白衣者,不论老幼尽皆斩首,其惨状任何地狱图中亦难以见到。(注45)八月十三日进至南原,明军副总兵杨元率军三千及朝军约三千人余人守城,随后城陷。明、鲜军卒皆英勇战死,日军屠城一日。南原失陷,驻全州的陈愚忠立即撤退,全州未战而交于日军之手。

  八月中旬,右军加藤清正功陷黄石山,进入金州,八月末向公州推进,陈愚忠又抛下公州撤回了京城,这时,京城已经暴露在敌军的面前了。

  此时,麻贵驻扎京城,杨镐也从平壤赶回京城,共同放手。麻贵命副总并解生等率军二千,于九月六日奔赴稷山,巩固京城的前沿阵地。七日于稷山北与黑田长政遭遇,展开争夺战。明军的后续部队杨登山率军赶至,黑田退回了稷山。

  九月,朝鲜政府重新起用了李舜臣,十六日李舜臣率领残余战舰十二只,被日海军一百三十三只舰队包围,李舜臣熟悉海道,沉着指挥,终于在鸣梁附近,击沉日军指挥舰及其他三十一只战舰,日军主将来岛通总阵亡。日军遭受严重打击。

  由于稷山陆军和鸣梁好军的胜利,日军的前进攻势受阻。加之,朝鲜义兵的游击战争,使日军供应发生困难。这样,日军在第二次侵朝战争不久,就耗尽了所积蓄的锐气,无力继续向北方挺进。

  当明军看到日军无力前进,企图巩固沿海一带阵地的意图后,便制定了一个断其一臂的蔚山战役计划。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十一月,明军以三协:左协杨镐、李如梅率明军一万二千,朝鲜军四千,右协麻贵、李芳春率明军一万一千,朝鲜军三千,中协高策率明军一万一千,朝鲜军五千,分三路向南推进。左、右协奔庆州进攻加藤清正,中协驻宣宁阻止小西行长的支援,并抽出部分军队向全州、南原推进,以牵制小西行长。不难看出,这是个颇为周密的进攻计划,而且是自碧蹄馆之败以来,明军首次由被动转变为主动的军事行动。它预示出战争的结局,即使丰臣秀吉不死,日本也不会是战胜的一方,只不过战争时间将会延长一点而已。

  十二月二十二日左协杨镐军围蔚山,守城日军六千人,城坚难下,围城十日,日军粮、水发生困难。这时,毛利辉元率五万日军来援,杨镐惊惧首先逃跑,明军不战而溃。神宗不怒,革杨镐职以万世德代之。日军虽然解蔚山之围,但却也无力向外扩张,而且出现了撤退派。撤退派主张自蔚山等突出阵地撤退,集中兵力重点放手。丰臣秀吉不准,命令加藤清正与小西行长坚守,其余将领回国过冬,等明年春暖花开再返回朝鲜指挥作战。

 

六、丰臣秀吉病死及明日战争的结束

  日本庆长三年(公元1598年)三月,丰臣秀吉感到他的身体开始逐渐衰弱,这时他最关心的不是朝鲜战场上的胜负,而是他的幼子能否牢固地继承他的事业。他心里最明白,幼子秀赖的最大政敌,就是德川家抗。他为秀赖的天土,考虑过许多办法,由于忧虑过度,五月就病倒了。六月,他决定在五奉行之外,另立五大老:德川家康、前田利家、毛利辉元、上杉景胜、宇喜多秀家,总揽国政,发号施令,五奉行成为政务的执行者。在二者之间,又设立了三中老,起调解作用。丰臣秀吉企图以这些互相制肘的职位,使幼子秀赖得以安然地继承他的事业。七月十五日,他召集重要大名至他病榻前宣誓,象忠于他那样忠于秀赖。八月五日,他感到这样也不保险,又召集五大老和五奉行交换誓言书,发誓忠于秀赖。最后,又决定让秀赖娶德川家康子秀忠的女儿,要求家康善视孙婿。同时,又私下对前田利家说:“秀赖就拜托你了”。八月十六日,丰臣秀吉自知不起,召集各大老托孤。十八日,六十三岁的丰臣秀吉死去了。

  丰臣秀吉一死,在伏见的四大老(上杉景胜回自领不在)立即决定:密不发丧、自朝鲜撤军,并命令毛利秀元等三人赴博多掌握撤军事宜。九月五日,五大老以丰臣秀吉名义,指示在朝各军,争取最体面的议和。这个指示一到朝鲜,原来就相当厌战的日军,不愿再为体面的议和付出任何代价了,纷纷准备撤退。

  在丰臣秀吉为其子秀赖安排继承统治日本宝座的时期,明军又计划了一次新的战役。这次战役,一直准备到八月,方才就绪。麻贵鉴于蔚山战役过于集中一地,使日军可以抽出兵力支援,这次兵分三路,同时进攻,使日军无力分兵支援,加上海军从海上配合策应,以期必胜。三路进攻目标为,东路:蔚山,中路:泗川,西路:顺天。麻贵率明军二万四千,朝鲜军五千进攻蔚山,董一元率明军一万三千,朝鲜军二千进攻泗川,刘挺率领明军一万三千,朝鲜军一万进攻顺天。明海军将领陈磷率军一万三千,李舜臣率朝鲜海军七千,于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八月,向各自的目标挺进。

  九月二十日,麻贵至蔚山,加藤清正坚守不出,双方无大战争。九月下旬,董一元进攻泗川,二十七日攻克旧城,日军逃入新筑的日式堡垒内坚守。董一元率军以炮火攻城,正在城墙已有数次坍塌,城陷在即。突然明军阵内大炮爆炸,引起火药爆发,出现大量伤亡,明军进攻将士不明所以,遂停止攻城。日军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时机,开城出击,明军由胜利转为溃败。九月,中路军抵达顺天,小西行长亦坚守不出,刘挺虽遣使联系,并无结果。十月,闻泗川失利,东、西两路军皆退兵。问题在于,此时,朝鲜当局已得到丰臣秀吉病死的消息,(注46)虽然尚未证实,但明军却丝毫无加以利用之心。而且在董一元失利,日军亦无力反击的情况下,三路明军全部撤退,准备近一年的攻势,以一无战国而告终。

  明军停止攻势后,西路军刘挺部队与小西行长的接触,未曾间断过。中路军的董一元亦与泗川日军发生联系,明显地感到日军愿意结束战争的意向。这时,日军已确定于十一月十五日(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全线撤军。而明军却毫无察觉,甚至刘挺部队还同小西部日军达成协议:(一)日军拆除工事。(二)明军送人质于日军,日军撤退。就这样,援朝明军与侵略日军进行的长达七年的战争,竟然在一个方面军的前沿阵地上,达成了和平协议,同意撤军。明军的腐朽,实在是令人吃惊。但是,朝鲜民族英雄李舜臣是不会轻易防走屠杀朝鲜人民近七个年头的日本侵略军的。自九月起,李舜臣和明朝海军将领陈磷,率领海军在海上堵截日军舰队,焚烧日军粮草,使日军遭受巨大损失。十一月十五日的撤退日期已至,但小西行长被李舜臣海军截住,难以回国。十一月十八日,岛津义弘率数百艘船只乘夜来接小西行长军,李舜臣得知,立刻于陈磷海军合围击溃日海军舰队。但在明军海军指挥陈磷所乘战舰被日海军包围时,李舜臣指挥朝鲜好军前去解救。不幸在解围战斗激烈进行时,李舜臣左腋中流弹,伤势甚重。李舜臣惟恐影响正在进行的战斗,告诉其部下:“战方急,勿言我死。”说完之后,就死去了。部下遵其言,秘不宣布,奋击日军,终于救出了陈磷,焚毁日舰二百余只,岛津义弘只率五十余只逃走。战争结束后,明海军指挥陈磷方才知道李舜臣战死。而小西行长则乘李舜臣战死之机,偷渡回国。

  明军在日军未撤之前,按兵不动,日军撤离之后,驰向日军驻地,抢掠日军剩余物质、军械、马匹,甚至日军丢下的首级,以向明政府请功。

  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明军自朝鲜全部撤出。日本侵朝和明军援朝战争,一共进行了七年。其间,损失最大的是朝鲜。明军扶弱伐强支援朝鲜,取得道义上的胜利。但是由于明政府政治腐败,明军将领无能,战争七载,“丧师数十万,糜饷数百万,中国与朝鲜一无胜算,至关白死,兵祸始休”,(注47)实际的损失是难以估算的。日本方面的损失也不下于明朝,各大名造船糜饷,人力物力的耗损同样是难以估计的。丰臣秀吉一手创造的一统局面,在其死后不久即被德川家康所取代,与发动这场侵略战争是极有相关的。


注1 :参谋本部编撰,《日本战史》,朝鲜战役,村田书店,日文本,1978年再版,第11页。
注2 :参谋本部编撰,《日本战史》,朝鲜战役,村田书店,日文本,1978年再版,第11页。
注3 :《续善邻国宝记》,《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5号,第5页。朝鲜国致丰臣秀吉书,在附文书,第4号。
注4 :《再造藩邦志》,《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六号,第6页。
注5 :《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2章,第26页。
注6 :《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4章,第81页。
注7 :朝鲜,《燃黎室记述》。郑学稼,《日本史》卷3,第225页。
注8 :丰臣秀吉致秀次的备忘录,《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36号,第33—36页。
注9 :《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38号,第40页。
注10:《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44号,第51—52页。
注11:《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记第二,补给,兵期及卫生,第71页。
注12:哈尔巴德,《朝鲜史》,载中村新太郎,《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日文本,第229—230页。
注13:中村新太郎,《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日文本,第230页。
注14:《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六章,第191页。
注15:中村新太郎,《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日文本,第233页。
注16:宋应昌,《上神宗请拨兵协守朝鲜》,载王婆楞,《历代征倭考记》,第238页。
注17:《惩毙录》,《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七章,第224页。
注18:《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7章,第226页。
注19:《明史》,石星传。《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第235页。《日本战史》,附文书,第57号。
注20:《明史》,李如松传。
注21:宋应昌移朝鲜国王咨文,《中日战争史》,卷6,第225页。
注22:《明史》,兵志,《日本战史》,附记第1,兵制,第12—13页。
注23:《日本战史》,附表第1,第3,统计。
注24:《惩毙录》,载《日本战史》,附记第1,兵制,第18—19页。
注25:《李朝宣租实录》,对李如松平壤之战,记录甚为详细,读之如亲临。宣祖26年,卷34,第13—15页。参考同月甲子,伊根寿、柳成龙的启奏。
注26:《李朝宣租实录》,卷34,宣租26年,正月,第15页。
注27:《李朝宣租实录》,卷35、36,宣租26年二月。王崇武,《李如松东征考》,《历代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6本,1947年,第343—374页。
注28:中村新太郎,《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第238页。
注29:减员情况见《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4章,第97—98页;第7章,第251—252页。
注30:中村新太郎,《日本和朝鲜二千年》,上,第237页。
注31:《日本战史》,朝鲜战役,第9章,第77页。
注32:《日本战史》朝鲜战役一书的著者,把日军屠城的罪过,归于英勇守城的朝鲜军民。该书的作者如是说:“然而,这是鲜将自遭祸,累及城中士女。我军欲脱无辜生灵之惨祸,六月二十七日以宇喜多秀家的名义,切实劝告开城,可以顽泯之鲜将不听,遂蒙玉石具焚之灾害…………”这真是赤裸裸的强盗逻辑。晋州的朝鲜军民为反抗日军的侵略,为保卫祖国的自由,不甘于作丰臣秀吉的逻辑,竟成为被屠杀的正当理由。恐怕普天之下,再难以找到这样的强盗语言了。《日本战史》,朝鲜战役,附文书,第120号,第134页。
注33:《中日战争史》,卷6,第253页。
注34:《中日战争史》,卷6,第250—252页。
注35:朝鲜当时立即怀疑此降表乃是伪造,《李朝宣租实录》,宣租28年正月。
注36:问答全文见《中日战争史》,卷6,第260—2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