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关系史

第三章 宋元时期的中日关系

第七节 宋元时期中日两国间的文化交流

一、宋、元文化对日本文化的影响

    日本自建立幕府以后,掌政的武士和公卿贵族一样,都在努力吸收宋、元文化。首建幕府的源氏,不仅攻读唐宋以来传入的儒家经典,甚至研究《贞观政要》。(注1)幕府的执权者北条氏对收放儒家经典的“金泽文库”藏书处特别注意。他阅读金泽文库所 藏的儒学经典和佛教经典,并指示有关官吏派人修缮书籍。在他
的影响下,京都的学者如三善康信、大江广元、清原教隆等开始 聚集于镰仓。永仁六年(公元1298年),北条时宗的孙子贞显,曾从教隆之子直隆学习《孝经》。嘉元二年(公元1304年)贞显亲自校点《孝经》,又令其子贞将,从当时的名学者学习《孝经》。在北条氏的提倡下,一般武士、僧侣,包括皇族公卿大 臣,都在努力学习儒家经典。在这个时期学习的儒学经典大致为:

    《左传》、《毛诗》、《尚书》、《礼记》、 《论语》、 《孟子》、《史记》、《汉书》、《后汉书》、《南北史抄》、《通鉴》、《老子》、《庄子》、《苟子》、《杨子法言》、《鬼谷子》、《淮南子》、《文中子》、《国语》、《宋齐丘化书》、《史通》、《帝范》、《臣轨》、《贞观政要》、《文选》、
《帝王略论》、《孝经述义》、《札记子本流》、《尚书正义》、《华阳国志》、(注2)以及刚传入的《资治通鉴》等等。(注3)

    为使粗通文字的武士便于学习,特意在汉字的右边标以假名。僧侣在抄写佛教经典时,也考虑到不识汉字的武土和平民,因而也在经典傍边标上假名。这种作法深为广大武士和平民所欢迎。幕府为推行这种书写体,甚至将已公布的武家根本法《贞永成败式目》,重新标上假名付印。在汉字傍边附上假名的书写体,称作《延书》。这个时期所写的史书如《大镜》、《今镜》、《水镜》等,不再象《六国史》那样,用汉文书写, 而是改用《延书》体书写了。

    宋、元以来,日本学习儒学经典和汉诗文的范围逐渐扩大,文人学者辈出。僧人中的优秀学者尤其多,中岩圆月就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他“学通内外,乃至诸子百家、天文、地理、阴阳之说”,无不精通。在他著作的《东海一沤集》中,不仅有诗文,而且有“说”、“论”、“杂文”。其中十篇杂文《正中子》,体现出他对儒、道、诸子百家思想的深刻了解,是当时日本研究中国哲学思想不可多得的著作。除此以外,中岩圆月受中国史观的影响,著述一部《日本记》史书。这部史书由于和传统的文书现点不伺,遭到朝廷的禁止,没有流传下来。

二、宋、日两国憎人的往来及其在文化交流中的作用

    北宋和南宋时期,中日两国间的友好往来,除商人之外,主要是两国僧人的往来。为学佛传法往来于两国间的僧人,多为出类拔萃者。他们不仅佛学造诣较深,而且文学修养和各种技术工艺知识也比较深厚。他们往返于两国之间,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两图文化交流的实行者。

    北宋时期,日本僧人入宋者较少,在一百六十余年间,不过二十几人。(注4)其中较为著名者为商然、。寂昭和成寻三人,其余的僧人多为他们的弟子。至南宋时期,情况发生变化。入宋日僧显著增多,约有百余人。(注5)其中不少是知名僧人,如传播禅宗的荣西、道元,其他如重源、掸月、俊茁、法忍净业等。

    宋僧入日者约有十余人,(注6)主要是南宋僧人。其中较为知名者为道隆、祖元、一山一宁等人。道隆与日僧智镜相友善,宋淳佑六年(公元1246年)携弟子数人随日商船入日,至京都访智镜。智镜劝其留日,而当时执权北条时赖对之执礼甚殷,道隆遂留日。时赖早欲建大伽兰,未能实现,道隆来,助其择地动工,费时五年,于建长五年(公元1253年.)始竣工。道隆主持这个新建的建长寺,成为禅宗的开山祖。日本禅宗独立建寺不再依附于其他宗派寺院,姑于道隆。弘安元年(公元1278年)道隆死于日本建长寺,弘安二年(公元1279年)祖元来日主持建长寺,时值元军侵日,祖元对北条时宗给予鼓励和支持。

    由于时代背景不同,往来于宋、日两国僧人的目的也各不相 同。北宋时期入宋日僧主要不是去宋学习佛法、佛典,而是为了自身修行,与佛法结善缘,修成正果。在唐代,日本佛教万事御兴,入唐僧人遍访名师硕德,学习佛经精华,回国后发展本国的佛教,完成国家赋予的留唐学习任务。自唐会昌五年(公元846年)武帝毁佛兴道之后,唐佛教呈现衰落。相反,日本佛教日趋发展。宋初佛教刚刚恢复,佛经佛典短缺不全,因而日本名僧对宋僧人颇为轻视。但是,日本佛教主要自唐代传入,一切与佛教有关的圣迹,传说,如文殊显迹的五台山、罗汉常在的天台山等圣迹,是名僧修行必然朝拜的圣地。日本僧人在修行中无不希望入宋朝拜圣地,能够看见佛光以结佛缘。朝圣地时一旦得见佛光结佛缘的僧人,回至日本则将誉满戒坛。‘商然参拜五台山的目的,“不为求法,而为修行”,(注7)希望能看到文殊现身,是北宋时期日本入宋僧的典型例子。

    南宋以后,入宋日僧的目的有所变化。除因修行朝圣地者外,出现专为学习律宗精义和禅宗教义而入宋者。自鉴真赴日传律之后,律宗在奈良朝时期颇为兴盛,进入平安朝时期,则呈现衰落。戒律教义几至荒废,大有后继无僧之叹。志在恢复律宗的俊范携弟子二人,在庆元五年(公元1199年)入宋,于明州景褐寺学律及禅。他入宋十二年,回国后,在京都建涌泉寺。其后,法忍狰业于嘉定七年(公元1214年)入宋,学戒律十四年,回国后在京都建成光寺。涌泉和戒光二寺,成为平安朝后期律宗的中心。此后,学律名僧相继入宋。

    早在唐代,掸宗已传入日本,但是未能发展兴盛,只依附于其他教派才延续下来。但掸宗在南宋甚为昌盛,有志于禅宗的僧人如荣西等入宋学习掸宗。建久二年(公元1191年),荣西回国,开始推广掸宗。日本佛教各派,在政治上与执政者结合密切。京 畿一带的大寺和名僧等僧界统治人物,几乎都与皇族;公卿、贵
族等有密切联系,或者就是这些家族的成员出家为僧,他们对武家执政颇为不满。北条氏在政治上控制了全国,但在宗教界尚未占有优势。为了对付宗教界的反对势力,北条氏看中了与日本佛教各派无任何联系的禅宗。他积极扶植禅宗,企图在镰仓形成禅完的中心;以对抗佛教中的反对势力。道隆和祖元的来日,为北条氏创立禅宗教派作出贡献。

    禅宗以寡欲为本,主张除三衣一钵外,不思居住,不贪衣食,采取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心为道的禁欲主义。(注8)并且禅宗不要求繁褥仪式,只要能静坐参禅排除杂念就可入定,达到一切皆空无烦恼的化境。这与当时京畿各寺养尊处优生活腐化的僧人,形成鲜明对比。因而禅宗受到刚登上统治宝座,尚未完全丢掉朴素气质,重礼节尚义气的武士的欢迎。道隆在开堂讲禅法时,幕府执权者北条时赖听后,弃职就道隆落发修禅,后来静坐而逝,被赞誉为“末后一机超佛越祖”,(注9)在武士中影响很大。

    北宋时期入宋日僧在朝圣旅游中,将中国的名山大川;沿途:见闻记录下来,留下许多珍贵资料。例如商然的《巡礼记》、法桥的《在唐(指宋一著者)记》、成寻的《参天台、五台山记》、以及其他僧人所记的《成算法师记》、《心觉入唐记》、《寂照入唐记》等。其中成寻的《参天台、五台山记》,共八卷,载有
从日本至宋明州的航路,在宋各地所见到的商业贸易、宋日贸易,农业产品、城市生活状况、地理地貌、交通运输以及政“治制度:等;是研究当时宋代社会和中日友谊的珍贵资料。

    入宋日僧都是日本僧界中的佼佼者,佛学造诣很深,来宋时有的还带来自己的或名僧的著作。如延历夺僧源信,在宽和元年 (公元985年)著述《往生要集》,恰值入日宋僧齐隐回国,即托其带回,同时带回其先师良源的《观音赞》、庆滋保胤的《十六相赞》等佛教著作。《往生要集》在宋代僧侣中有一定影响(注10),与此同时,宋僧在入日时,也带去自己的或宋名僧关于佛学的著述,进行交流。如宋至道元年(公元995年)杭州奉先寺源清,将所著《法华示珠指》二卷、《龙女成佛义》一卷、《十六观经记》二卷以及其他名僧著述共五部七卷,赠送至日本比督山延历寺,同时要求交换日本智者大师著作《仁王般若经疏》。佛学著述的交流和互相切磋琢磨,促进双方对佛学的研究。

    宋、日僧侣在往返两国的旅行中,对于佛经佛典的译著和中国儒学经典等作了交流,补充彼此的不足。例如,商然入宋时带来唐时传入日本的郑玄注《孝经》一卷、任希古等为唐太宗子越王贞撰写的《越王孝经新义第十五》一卷。中国的经典传入日本,至宋时再交流回来的,以佛教经典最为突出。主要因为唐武宗会昌五年(公元845年)毁佛之后,佛教经典己残缺不全。例如,寂昭入宋时带来宋已失传的南岳禅师著《大乘止观》、《方等三昧行法》两种,天竺寺僧遵式特请寂昭的允许,予以付印,并在序中记下该书失而复得的经过。成寻入宋时,带来六百余卷天台、真言二宗的经典,献给宋神宗。日本僧人将本国著述赠献给宋朝,是两宋的期宋日文化交流中的特点。除佛教经典外,商然所献日本《王年代纪》和《大宝令》中的《职员令》,对于宋代研究和了解日本起了很大作用。《宋史》日本传中对日本五畿、七道、三岛以及天皇世系的记述,基本上是商然所献《王年代纪》和《职员令》的复述。

    当然,宋日僧人去日本时,也带去宋代的珍贵书籍。例如宋太宗赠送商然的《大藏经》。这部《大藏经》,奉宋太祖的赦 命,在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开雕,至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完成,费时十二年,共一千余卷l,商然带回藏于京都法成寺。日本在唐开元年间曾传入《大藏经》数千卷,其中手抄本不少,难免出现错、漏、误讹等处。宋雕版《大藏经》,因系奉赦雕刻,讹错较少,从而为日本各寺校正佛教经典提供了样本。此外,平清盛曾于日本治承三年(公元1179年)得到宋李防等于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奉赦撰写的《太平御览》一部千余卷。俊循在宋嘉定四年(公元1211年)回国时,带回儒学书籍二—百五十六卷,杂书四百六十三卷,法帖、御书、堂帖等碑文七十六卷。《五代史》、《唐书》等大体上在这个时期传入日本。那时,朱烹的理学已形成学派,他的著作《大学、中庸、章句》、《论语、孟子集注》等也传入日本。


三、元、日两国僧人的往来

    元代赴日的僧侣史籍可查者约有十三四人,(注11)无名姓者尚多。例如,一山一宁受元成宗委托送国书于日本,同去者共五名僧人而有名姓可考者只二人。元僧去日的目的各自不同,一山一宁受命去日不归,惠日等应日聘请居日,永玛等慕日而移居。元代禅宗逐渐衰微,加之禅宗名僧不满元之灭宋,而日本禅宗方兴末艾,所以,不少禅宗名僧赴日。(注12)赴日的掸宗名憎如道隆、祖元等对。日本掸宗的发展颇有贡献,其后去日的一山一宁也是如此。一山一宁去日呈交元成宗国书,受幕府怀疑,被流放于伊豆岛r不久即释放。在一山一宁去镰仓路过京都时,京都僧、政各界顶礼迎接,款待殷诚。师事一山一宁的日本名僧虎关师练记述当时的情况:

    京之士庶,奔波瞻礼,腾杏系途,惟恐其后。公卿大臣未必悉倾于禅学,逮闻师之酉来,皆日:大元名钠过于都下,我辈盒不一窥其德貌乎?花轩玉驹,嘶秀辗驰,尽出于城郊,现者如睹,京洛一时之壮观也。(注13)

    由于一山一宁博览多识,精通教乘诸部、儒、道、百家之学,且通稗官、小说、乡谈、埋俗,善书法、绘画,写一笔好颜字,深受日本各界尤其幕府的敬重。师事一山一宁的虎关师镑,对于程、杨之学每有不解,便请教之,受益不浅。(注14)一山一宁在月凡二十年,住所经常有宦绅大姓、僧民武士前去拜访, “门庭
若市”他对日本各界的影响颇大。一山丫宁对日本的名僧事迹甚为留意,每问其弟子虎关师镑;则回答不出。一山一宁批评说,为什么谈及外国之事,辨析博识,侃侃而谈,谈及本国之事,反到晦涩不明呢?(注15)虎关师镑受到批评后,努力收集本国名憎事迹,终于写出名著《元亨释书》三十卷。一山一宁在日本受到如此尊敬,天皇特下沼令,去京都主持南禅寺。日本文保元年(公元1317年)冬死特赐国师封号,并诏令在龟山庙傍建塔以兹纪念。后宇多上皇亲笔撰写象赞:“宋地万人杰,本朝一国师”。(注16)

    除一山一宁外,其他赴日元僧如清拙正澄、明极楚俊、兰褐梵仙等都有类似的影响。清拙正澄与日本武士接触密切,小兰原贞宗、土歧赖贞、赖远、赖康等当时著名武士,都与之有深厚的友谊。正澄参照禅门清规,仿杭州灵隐寺制度,酌定日本禅林规 祛。小丝原贞宗则参考禅林规法,结合武家情况创制武家札法。

    明极楚俊和丝原梵仙佛学和文学造脂颇深,日本建武元年(公元1334年)明极楚俊主持南禅寺。由于他两人在佛学和文学方面的影响,南掸寺深受时人的敬仰,天皇曾下诏该寺为日本五山名寺之首。(注17)他们对五山僧侣在佛学和文学方面的影响颇深。以前,日本僧人学习汉文虽然努力并且也达到一定水平,但在语法结构和技巧等方面,总是难以摆脱日本腔调。丝原梵仙曾对五山僧人说,学禅比如吃饭,禅道是饭,诗文是羹汤,有饭无羹汤,则饭食索然无味。(注18)在他的影响下,五山僧人掀起学习汉文的热潮,以致禅院变成学馆,僧人不重修禅而注重诗文。因之,五山僧人的汉文学修养极佳,形成五山学派。五山文学,基本上
摆脱日本腔调,乍看去与宋元诗文不分轩轻,高于平安朝时期和以后的江户时期。

    在同一时期内,入元日僧有名姓可考者有一百五十至二百余人。(注19)入元日僧来元目的,多半为朝圣迹,游名刹,观光名山大川,同时收集佛教经典、文物,学习建筑、艺术、书法、绘画、印刷、茶道等。由于元、日关系紧张,因而赴元日僧得不到政府的支持,旅程比较艰险。例如,元大德七年(公元1303年)日僧
龙山德见至庆元,拾值元成宗因日本不回答其国书而恼怒的时候,限制日人入港。(注20)龙山德见被拒绝入城,但他求法心切,于 夜间爬城墙而入,不慎坠入一宅院内。该宅主人以为是歹人,捉而缚之。龙山德见求纸笔,书赴元目的为访天童山而来。恰巧,该院主人夫妻皆皈依天童山东岩和僧,探嘉其志,遂代为向官府求情,始得释放入天童山。(注21)大德九年(公元1305年)倭寇焚掠庆元,因疑龙山德见参与其事,押赴洛阳白马寺看管,确知其无罪后释放。类似这种情况为数极少,总地说来,元朝对入元日僧并未加以限制和迫害。有些日僧甚至得到元政府赐予禅师的称号。大德十一年(公元1307年)入元的日僧雪村友梅,元文宗帝
赐予宝觉真空禅师称号。

    日僧对元代的佛教制度颇感兴趣,日本禅宗的各种制度都愿效法元代。例如,南宋末期曾效印度的五精舍十塔制设五山十刹,(注22)入元日僧特此制度传入日本,在日本也设五山十刹。隋时,文帝曾命各州建舍利塔,入元日僧回国后则劝幕府将军在历应年间(公元1338—1341年),命全国六十六州二岛,各建一寺一塔。

四、宋、元时期中日间的技术交流

    在南宋时代,禅宗高僧、大师讲法中的法语、褐颂、佛祖赞、题跋、书简等,都由其弟子编纂成集,葬缘付印,赠送传阅,扩大影响,增加信仰者。道隆去日后,这种雕刻风气随之介绍到日本。日本最早一部木版刻印的禅书,是《油山大圆禅师留策》。该书是日本三宝寺能忍雕版付印的。在道隆死后,他的弟子欲雕刻道隆的《大觉掸师语录》,因当时日本的雕刻工匠水平低,刀法幼稚,遂在日本弘长二年(公元1262年)入宋,请临安府上天望僧法照为之作序,在宋景定五年(公元1264年)于绍兴府刻版付印。从这以后,掸书的印刷逐渐增多,并从禅书发展到其他书籍,印刷业在日本得到迅速发展。

    到元代,元、日两国僧人经常携带佛教经典、儒学经典和文集诗稿等往返,并将其付印。这些僧人中多半为日本五山各寺僧人,因而由他们组织的雕版印刷,便称为五山版。五山版书籍主要是复制宋元版的书籍,以广流传。其中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宋版《大藏经》的再版。基于各寺的要求,室町幕府初期就曾刊印《大
藏经》。历应二年(公元1336年)足利尊氏曾为雕版印刷的《大般若经》写跋附在卷后,贞和元年(公元1314年)十一月兵部远源定规,曾举行庆祝《一切经》开版仪式,现应二年(公元1351年)五月,足利直义曾命僧人解一管理印刷《一切经》工作。(注23)商朝正平十九年(公元1364年)在界初次印刷《论语》。这些书籍的印刷雕刻,繁荣了日本的印刷业。在元代日本雕版印刷的书籍除上述《大藏经》外,尚有《景德传灯录》、《掸林类聚》、《五灯会元》、《宗镜录》、《李善注文选》、《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元亨释书》、《新刊五百家注音辨唐柳先生文章》、《春秋经传集解》、《佛祖统纪》等等。

    这些开版印刷工作,大多为日僧亲自组织的。他们为使开版:印刷工作更加完善,不断去元各大寺学习经验和技术。在回国时;有机会还聘请元代雕版工匠入日。北朝贞治六年(公元1367年)有八名元雕版工匠入日。(注24)《宗镜录》中刻有元雕版工匠陈尧、邵文、郑才等三十余人的名字。《空华日工集》中刻有陈孟千、陈伯寿二人的名字。(注25)这是有名可考的元代入日的雕版工匠,没有留下名字的工匠自然会有。元福建省兴化路莆田县仁镕里的俞良甫雕版工匠,在北朝应安三年(公元1370年)雕刻过《月江和尚语录》,其后又雕刻过《李善注文选》、《传法正宗记》、《唐柳先生文集》、《昌黎先生文集》、《春秋经传集解》等,到应永二年(公元1395年)还雕刻《般若心经疏》,在日本至少工作二十五年。雕刻工作是很辛苦的,俞良甫在雕刻《李善注文选》的后记中说:“自辛亥(应安四年,公元1371年)四月起刀,至今苦难始成”。有时,元雕刻工匠还自己出资雕刻出版,俞良甫在《传法正宗记》的刊印记中就有: “凭自己财物,宣版流行”的叙述。(注26)元代雕版工匠赴日,不仅以自己的刀技,而且以自己的财力物力,致力于日本的出版事业。这种努力发展中日文化交流的精神,实堪嘉许。

    宋代的建筑,对日本产生影响,以禅宗寺院建筑最为典型。日本的掸宗寺院被称作“禅宗式”,这种建筑形式完全仿照宋代掸宗寺院的结构和布局。荣西在宋时曾参与天台山万年寺三门、两廊的营造,以及天童山千佛阁的修建。他回国后,建久六年(公元l195年)在博多建圣福寺,正治二年(公元1200年)在镰仓建寿福寺,建仁二年(公元1202年)在京都建建仁寺。这些寺院都具有宋代建筑风格。道隆在镰仓于建长五年(公元1253年)建建长寺,是完全按宋掸宗建筑格式修建的;该寺的钟铭:“建 长禅寺住持宋沙门道隆”,是道隆的手笔。以后,禅兴寺、团觉寺、净智寺等寺院建筑都具有宋代风格。只是这些寺院今已毁坏,只有镰仓因觉寺的舍利殿尚保存完好。

    宋代建筑风格不但对寺院,而且对宅邸也产生影响。一般皇族、公卿以至居民的宅邸布局中,出现“书院造”即正门、壁厨、古玩架、拉格等一套室内结构布局,以及“玄关”等。这种形式是从禅宗寺院、回廊等布局演变形成的。(注26)这种宅邸布局首先从武士住宅开始,然后流行全国。

    雕刻、铸造工艺受宋的影响很大。在建筑东大寺时,对于大佛的铸造产生困难,铸匠师认为他们的技艺无法完成。恰值宋商陈和卿于寿永元年(公元l182年)来日贸易,日僧重源素知其有铸造佛像的技艺,邀其协助。陈和卿率弟子七人,铸造大佛。寿元二年(公元l183年)二月十一日铸成大佛右手,四月十九日铸成头部,五月十八日大佛基本上铸完。(注27)宋的铸造工匠将其技艺,传授给日本的铸造业同行,促进日本铸像工艺的发展。元代的绘画、书法对日本影响较深。入元日僧雪村友梅不仅汉诗文好,而且字、画也好。元代著名书法家赵子昂曾对他的书祛赞叹不止。他的墨兰深得宋、元清雅恬淡的意境。与他齐名的入元日僧铁舟德济,曾被元人誉为“书画双奇称绝伦”的名手。(注28)他们在元时,与元代的著名书法家、绘画家相处, 不仅学到宋、元绘画、书法的手法、技巧和风格,而且也收集许多宋、元名画书法真迹,诸如周季常等的五百罗汉、吴道子的观音、米元积的山水、苏东坡的竹、仲华光的梅、韩干的马、牧溪的虎、张僧谣的龙、胡宜夫的人物等等。这些名画对日本的名僧、文人颇 起推动作用,一时间名书法家、画家辈出,因而五山十刹的僧人有画僧之称。

    宋代的瓷器国际知名,日本极其喜爱,日本的茶碗一词,是那时专指宋瓷茶杯的特定名称。当时,日本的瓷器质量低劣,加藤左卫门基连的儿子四郎左卫门虽得其父传授的烧瓷手艺,但烧不出好瓷器。他于贞应二年(公元1223年)入宋,在天日山学习烧瓷技术。五年学成归国,在濑户村(今爱知县蹈户市)发现优质瓷土矿,遂在该地建窑烧瓷器,一举成功,成为日本瓷器“濑户烧”的奠基人。

    宋元的医学和药方传入日本,促进日本中医学的发展。荣西入末后曾学习过医道,将军患病,荣西以茶治愈将军的病。木下正道入宋专门学习解毒丸的配方和制做技术,回国后制做解毒丸行医治病。宋医朗元房入日,在镰仓行医三十年,深受日本各界的欢迎。幕府将军时赖和其继任时宗极其敬重,实际上成为幕府的御医。

    唐、宋的丝织品在日本极受欢迎。为了提高日本丝织业的技术,日本工匠弥三右卫门特意入宋学习。回国后首先在博多,随后又在京都等地推广,使日本的丝织品质量迅速提高。在嫌仓幕府中期,日本丝织品的水平已可与宋产品媲美了。日本宽喜年间(公元1229年),自织的丝织品已为公卿大臣和一般富绅所广泛
穿用。(注29)

    茶在唐时已传入日本,但大多作为药物使用,作饮料用的人不多。唐末在日本上层人物中饮茶逐渐盛行,到来时已形成吃茶风气。荣西自来带回茶籽,在筑前脊振山栽种,后又赠予明惠上人,在山城根据栽种。荣西曾著《吃茶养生记》二卷,介绍以茶治病的益处。到元代,日本茶会风行。日本的茶会完全仿效宋、 元两代的茶会方式,但不论在烹茶技术、茶会仪式、茶会场所的布置等方面,都有新的发展,形成具有日本封建统治阶级特色的茶会。高级武士、皇族、公卿大臣等富有者常常轮流举行茶会,名为品茶实际上是夸耀富有。举行茶会时,客人来齐后,先进点心、端出名酒;再上山珍海味佳肴,最后方进入茶室品茶。在品茶时还有娱乐助兴。娱乐开始也就是玄耀财富的开始。有的是以品茶赌胜负,(注30)有的比珍品奇货,有的携舞妓玩童进行一掷千金的赌博。(注31)茶会之风逐渐推行到民间。一般庶民无力举行宋、元式的茶会,更无高级武士茶会的娱乐雅兴,只邀请少数知己,举行简洁的仪式,品茶清谈,雅俗成趣。这就是一般所说的“茶之汤”。


注1: 《吾妻镜》,建历元年7月条。收《国史资料集》,卷2,第474页。
注2: 《国史资料集》,卷2,第466—467页。
注3: 《图文资料集》卷2;第472页;
注4: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254—258页。
注5: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305—334页。
注6: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369—370页。
注7: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264—265页。
注8: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371页。
注9: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372页。
注10: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289—291页
注11: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32—433页。陈捷译本,下卷,第114—115页。
注12: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策464页。
注13:《济北集》,“上一山和尚书”,载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11页。原文系日式汉文,引用时略有改译。
注14: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13页,
注15: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13页.
注16: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12页.
注17:日本至德8年(1386年)制定京都五山:天龙、相国、建仁、东福、万寿五寺;镰仓五山,建长,圆觉、寿福,净智、净妙五寺,而南禅寺为这五山之首。
注18: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19页。
注19: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22—460页.
注20:《元史》,成宗本纪,大德7年条。
注21:木宫泰彦: 《日中交通史》,卷下,陈捷译本,第150页。
注22:中国的五山:径山、灵隐、天童、净慈、育王。
十刹:中竺、道场、蒋山、万寿、昌寅、江心、昌峰、双林、虎丘、国清。
日本的五山:南掸寺(首寺)、天龙寺、相目寺、建仁寺、东福寺、万寿寺(镰仓的五寺略)。
十刹:等持寺、临川寺、圣福寺、安国寺、宝檀寺、禅兴寺、真如寺、广觉寺、妙觉寺、普门寺。(关东十刹略)。
注23:迂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4,第283—284页。
注24: 《师守记》,贞治8年7月21日条。藏江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4,第281页。
注25:木官亲彦, 《B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83页。
注26:木富漆彦, 《B中文化交魔史》,5l谭本,耀484页。
注26:迁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3,第261页。
注27:迁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8,第261—262页。
注28:《空华集》,载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499页。
注29:迁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8,第262页。
注30:木富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505—506页。
注31:《太平记》,西源院本,卷33,“武家人富贵事”。载秋山谦藏, 《日中交涉史研究》,日文本,第430—4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