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室町时代后期——战国时代(1467——1573)

 

第一节 “应仁战乱”与山城国农民起义

一、幕府的衰落

    室町幕府自始就是一个建筑在守护大名势力均衡基础上的大名领主联合政权,这种特点越到后期越加明显。如前所述,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统治时期,幕府只是借助强大守护大名间相互牵制的力量才勉强平息了“永享之乱”(公元1439年)。可是随后义教推行的抑制强族的政策,又招致“嘉吉之乱”(公元1441年)和自身被杀的后果。义教之后,幕府更由于受到京畿地区农民起义的连续打击,完全丧失元气。到第八代将军义政(公元1435年—公元1490年)统治之时,甚至连京都的治安都维持不了。京都的士仓等高利贷商人只好自行组织,雇佣浪人,收买守护、地侍自卫。幕府无法对付起义,在义政统治的24年间不得不13次发布“德政令”。即使如此,义政仍一意追求享乐,纵其妻日野富子及宠臣施行恶政。幕府拿不到年贡就直接向人民征课“段钱”、“栋别钱”,或在京都7出口处设关卡,征收“关税”,结果导致人民更强烈的反抗,幕府政治走向绝路。一些强大的大名乘幕府衰弱之机都想控制幕府,最有希望控制幕府的是管领细川胜元(公元1430年—公元1473年)和四职家之一的山名持丰(宗全,公元1404年—公元1473年),但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守护大名们在各自领国内也很紧张,因为严重威胁其统治的不仅有星火燎原般的农民起义,而且还有借农民起义之助日益壮大起来的“国人”势力。这些自南北朗以来被称作“国人”、“国众”的是一些在乡武士领主,他们为保住自己的领主权,进而排除庄园制下层层瓜分年贡的体制,把提供实物租的农民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发展自己的势力,而和守护对立。同守护大名这种外来者不同,他们或者有着久远的开发领主宗谱,或者镰仓以来就作为地头而一直定居该地。为了增强自己的经济实力,他们曾致力于开垦耕地,整备水路,讲求灾害对策,建设市场,使其领地成为该地区经济活动的中心,把农民紧紧控制在其经济圈内。[注1]为了共同抵御守护大名及其代理人“守护代”的介入,邻近的国人领主往往联合起来,形成新的武士团。南北朝内乱期这种联合体非常多,曾以种种名称(“白族一揆”、“赤旗一揆”、“花一揆”、“雨一揆”,“儿玉党”、“横山党’、“松浦党”等等)出现。后来守护大名终以幕府权力为后盾,软硬兼施地把不少国人领主编入自己的家臣团,得以在领国行使权力,形成守护领国制。但根基不牢;敌对的国人势力始终在潜伏着,集结着,酝酿着“地震”。随着农民运动的兴起,国人反守护的活动遂又公开化。但是,这时他们很少以单独的暴动形式出现,而总是采取个别地参加到农民起义队伍中去的形式,或采取同农民联合举行起义的形式。

二、“应仁战乱”与战国时代的出现

    面临往往有国人参加的农民起义的威胁,守护大名之间以及在各守护大名家族内部逐渐分成两派,相互斗争。在维持守护领国的统治上,是继续利用庄园制这种形式,还是利用已经成为乡村中心势力的那些否定庄园制的国人领主?一般说来,这是两派斗争的关键性问题。而这种斗争往往表现为守护家的继嗣之争。15世纪40至50年代,信浓国的小笠原、加贺国的高铿,以及斯波、自山等各家的内辽情形具有代表性。这些内杠已经不是局限在各自国内的纠纷,而是发展成把邻国卷进去的大纷争。全国性大名间的斗争不久也波及幕府。当时幕府内部发生了将军职位之争,是交给义政的养子义亲还是交给义政之妻日野富于刚刚生下的义尚?以此为开端,山名宗全和细川胜元分成两派,再加上田山、斯波两家内部之争,就开始了“应仁之乱”(公元1467年,即应仁元年)。日本全国三分之二以上的守护大名分成两派,都卷入这场战争。25万大军以京都为主要战场,在全国各地混战,历时11年。就在此时,各大名领国内的农民起义复又频发,国人、家臣叛乱事件迭牟,守护们不得不急忙回国,纫川、山名双方也就在胜负末分的情况下,于文明9年(公元1477年)基本上结束了战争。

    这场战乱使京都几乎变成废墟。战乱中义政将其将军职让给儿子义尚,隐退东山山庄,在此建造豪华的“银阁”,饮宴取乐。新将军义尚更无权威,其戚令不出山城一国。将军权力的削弱更促进了庄园领主的没落;公卿贵族、僧侣等旧统治阶级丧失收入来源,有不少只好下乡乞食地方大名门下。而回到领国的守护大名,其统治地位或面临被守护代及有力家臣取代的境地,或已被取代。新型大名——战国大名在所谓“下克上”的动乱中代之而起。日本历史便从“应仁之乱”起进入室町后期,即战国时代。


三、山城国农民、国人的联合起义

    “应仁之乱”虽已过去,但是成为这场大乱导火线的田山家内部两派之争并未结束,田山义就对田山政长之战在山城、大和、河内一带继续进行。1480年在丹波、山城、大和及播磨等地同时发生农民起义,而于这年下半年发生的两次京都人民起义尤为激烈。这一年幕府在京都7个入口处又设关卡,激起京郊农民和以“马借”为中心的运输工人及手工业者等各阶层人民的极大愤概。他们以起义一举赢得了新设关卡之废除,并且袭击了“酒屋”和“土仓”。文明14年(公元1482年)田山两军的战场转移到以山城国南部为中心的一
带,致使这一带的农业生产道到破坏,居民负担加重。文明17年(公元1485年)7月,大和农民发动起义,以“大和国物心(总)百姓等”的名义向各庄园领主要求“德政”,即要求免除年贡的未纳部分,声言如不答应要求,来年将放弃一切耕作。从7月末起,在近江、山城、京都也爆发了同类起义。这些起义都有国人(在乡武士领主)参加。

    就在这斗争日益加剧的形势下,同年年底爆发了威力更大的山城国南部农民同国人的联合起义。12月1日,这里“上自60岁下至15岁之国人举行大集会,国内土民(农民)亦举行大集会,各自做出决议,要求(田山两军)撤退”[注2]国人、农民的决议发出后,田山两军很快撤出山城国南部。6天后,国人36名代表提出管理南山城的三大施政方针:1.田山双方都不得进入山城国;2.本所领(寺社、公家领)要由寺社、本所(公家)知行,一如从前;3.不设新关卡。[注3]12月24日,国人代表对上述第二项又做了如下补充规定:“诸本所领须由本所直接支配,尤其大和及其他诸国之人不得进入国内(南山城)充任代官;庄民不得滞纳应交给寺社、本所之年贡。”[注4]文明18年(公元1486年)12月13日,在宇治平等院召开国人大会。大会追认三大施政方针,并确定由这36名组成的代表机构为最高决策机关,代表们按月轮流处理政务(“物心国月行事”)。这个被称为“山城物心国”的新政权将本所领所得年贡的一半(“年贡半济”)作为政权经费来源,从而行使了守护的职权。

四、“山城物心(总)国”政权的性质

    36名代表中有不少原是各庄园庄官级土豪。[注5]最初国人之所以联合农民,目的无非是要借农民之力赶走守护势力,取代守护、庄园领主而实行对农民的统治。但是他们又不能完全无视农民的基本要求,这在施政方针的第二、三项都有所反映,尤其本所领地由本所直接支配是苦于代官苛敛诛求的百姓名主的迫切希望。作为补充规定的后半段内容则毫不掩饰地表明了国人的目的:拒绝其他国出身的人充任这里庄园代官,是为了恢复他们自己的庄官地位;在这里庄园领主的统治早已有名无实的情况下规定农民必须向寺社、本所交纳年贡,实际上就是要以法律形式保证这些国人对农民的掠夺。此后把持政权的国人日益把依靠农民力量建立起来的政权变为统治农民的工具。明应元年(公元1492年)2月幕府任命伊势贞宗为山城国守护,这又导致国人内部的对立。反守护进驻派据守稻八妻城,但旋被守护军击败,维持了8年的南山城自治政府至此告终。这个自治政府虽然由于脱离了农民而垮台,但它的建立确实是农民斗争的产物,标志着农民的反封建斗争进入新阶段,即进入以夺取政权为目标的农民战争时期。



第二节 一向宗农民战争

一、一向宗的兴盛

    所谓一向宗农民战争(“一向一揆”),总的说来,就是以农民为整体的、包括有寺院僧侣和国人参加并参与领导的净土宗本愿寺派信徒发动的反封建武装起义,其目标是夺取地方政权。它发生在本愿寺教团大幅度发展的时期和地区。

    一向宗的大发展,从时间看是在南北朝动乱期之后迄室町后期之际,从地区看主要是在近锅一带、北陆地方(加贺、越中、能登、越前)、东海地方(三河、尾张、美浓)、越中美浓接壤的飞蝉地方以及中国地方(安艺、播磨、备前、备中)。这些地区大部分属于社会经济发展的先进地区和中间地区。一向宗发展的时期正好是“物心村” 在这些地区形成和发展的时期。可以说它正是以“物心村”的农民作为社会基础而发展起来的。[注6]在很长时期内一向宗主要体现为它的主要流派本愿寺派和佛光寺派的发展。这些流派形成于亲鸳死后,它们适应人们的精神需要采用新的传教方法。佛光寺派宣扬说,一旦人的名字记在名簿上,他就得以“往生极乐”,并且倡言念佛可愈病,摆脱贫困,获得现世幸福。因此佛光寺派等流派获得渴望现世幸福的人民群众欢迎,广为传播。相反,摈斥此说,自认为拥有亲鸳祖庙而以正统派自居的本愿寺派则发展缓慢。及至第八代法主莲如(公元1415年—公元1499年)采纳上述说教并亲作宣传后,一向宗各派僧侣、门徒很多转归本愿寺派,本愿寺教团在上述各地才有了飞跃发展,时当应仁之乱之际。

二、本愿寺教团的基层组织

    本愿寺教团的发展,为一向宗僧侣、信徒发动武装起义创造了必要条件。该教团最基层的组织是讲”。一寺院一道场至少有一个“讲”,多则四、五个“讲”,也有跨郡的“讲”。每一个“讲”拥有信徒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人。莲如组织“讲”就是要加强信徒的宗教生活,加强信徒对弥陀本愿的信心。但是“讲”逐渐失去原来的性质,变成信徒们集会发泄对社会不满的场所,进而成为信徒群众为争取现世幸福而反抗封建统治阶级的战斗组织。

    在北陆地方,本愿寺教团自文明3年(公元1471年)莲如亲自来此进行组织之后,有了飞快发展,在很短时间就压倒了佛教旧宗派和一向宗其他流派,把广大佛教信徒吸引到该教团之内。[注7]自认为是弥陀之于、坚信佛力而又获得教团组织这种依靠力量的农民信徒,思想大为解放,开始无所顾忌地积极行动。他们否定为封建统治阶级所推祟的诸神诸佛,轻蔑守护、地头等封建武家的权力,拒纳年贡,拒服徭役。开始时国人也企图以武力镇压农民信徒的反抗,然而当他们觉察到组织起来的农民信徒力量的强大后,为了保住自己在村内的地位进而实现取代守护大名的野心,便从镇压转为利用的政策,纷纷加入本愿寺教团。

三、加贺宗徒“王国”

    由于上述情况,形成了农民信徒、僧侣同国人信徒的联合。在加贺国,这些信徒在70年代韧巧妙地利用守护家的内辽、不断壮大自己力量。就在此时,尚在北陆地方传教的莲如连续发出戒条,要信徒们循规蹈矩,不得违抗守护、地头,不得拒纳年贡,不得轻蔑神佛,还打出“王法为本”的旗号[注8],妄图以这些戒条束缚信徒们的手脚;然而信徒们不听,无视守护职的权威,到处发动起义,拒纳年贡,占领庄园,甚至“驱走国务之重职”,“诽正法,毁佛像经卷,捣神社佛阁”,以致出现“无佛世界”,加贺成了“无主之国”。对于这种革命形势,统治阶级惊呼之为”日月坠入泥土”,诬农民革命行动为“前代未闻之无法无天”[注9]。决战时期终于到来,长享2年(公元1488年)加贺起义者一面向能登、越中、越前各国信徒发出檄文,一面以10至20万大军包围了高尾城。起义者的援军堵住了越前、越中通往加贺的通路,使幕府军和两国守护军队无法前来解围。6月9日包围者攻克该城,守护大名富铿政亲自杀。起义者旋即迎立富铿泰高(政亲的堂兄弟)为名义守护而接管了加贺国。

    国人信徒立即把原守护方面国人的土地夺到自己手里,农民信徒的年贡负担也得到减轻。《总见记》里的一段话反映了起义胜利后农民的喜悦心情:“武家作地头事情难办,一向住持当领主可随心所欲度日。”[注10]此后加贺国便由有力的国人信徒代表和中小名主出身的寺院住持代表以共议制形成联合执政;国人代表依靠的是他们的战斗组织“组”(“与”),寺院住持代表依靠的是拥有众多农民信徒的组织“讲”。由于“讲”发挥了强力的牵制作甩,使国人集团垄断全部政权、统治农民的企图未能如愿[注11]此后90多年间,
加贺国大体上成了“百姓所有之国“[注12]。

四、石山战争

    在加贺信徒起义胜利的鼓舞下,能登、越中、越前等国的信徒也都纷纷起事,虽然都末获胜,但不屈不挠地把战斗整整坚持了90年。一向宗信徒起义并不限于北陆地方,在飞弹,文明17年(公元1485年)也发生了当地一向宗中心寺院照莲寺反对有力武士内岛一族的起义。起义虽失败,但内岛不得不对一向宗采取妥协态度。进入16世纪,起义烈火更延烧到河内、和泉、摄津、畿内、三河诸国。文明7年(公元1475年)从北陆回来的莲如在京都山科建本愿寺,以该寺为本山统辖全日本宗徒。本愿寺以其严密的组织向各地宗徒征收“志纳钱”,充实财政,名义上这是为报“佛恩”的捐献。16世纪30年代,第十代法主证如又将本山移至石山本愿寺(在大阪),尔后不断扩大寺区,让新兴工商业者移居寺内町,积极发展工商业,强化防卫措施。本愿寺教团变成强大的宗教王国,它的存在为争霸中的战国大名所不容。永禄6年(公元1563年)三河国宗徒举行起义,反抗德川家康的苛虐。战斗坚持6个月,沉重打击了德川家康,据认为这是他一生所经最严重的一次危机。本愿寺历届法主对宗徒起义一直持反对态度,讨好封建主;但当元龟元年(公元1570年)织田信长迫使 本愿寺教团决战,危及这个宗教王国存在时,第十一代法主显如光 佐(公元1543年—公元1592年)便动员全体宗徒为保卫寺院而战。宗徒们在艰苦条件下把“石山战争”(公元1570年—公元1580年)坚持10年之久。天正8年 (公元1580年)战败,宗徒力量消失殆尽。接着,包括加贺国宗徒领国在内的各地起义被逐个镇压下去。

    遍及半个日本、长达百年的一向宗农民战争是迄今日本农民反封建斗争史上最光辉的一页。它虽最后失败,但打击了庄园制,使更多农民摆脱多层剥削,成为自耕农民。它还削弱了大名割据势力,为日本的政治统一和经济发展创造了重要条件。

第三节 战国大名领国制

一、战国大名的产生

    应仁之乱后历经半个世纪,守护大名相继没落,一些守护代、守护家臣及地方国人代之而起,形成新的大名—一战国大名,确立起在各国的统治,继续承认庄园制的守护大名领国制为根本否定庄园制的战国大名领国制所代替。这种历史性的政治变动是整个社会生产力和经济发展的结果。室盯前期农耕已经逐渐精耕化,施肥日益重要。所用肥料除厩肥、人粪尿和灰肥外,还有需要量日益增大的压绿肥。这种肥料投量甚大,每反大约投入300贯(183,所用的青草、嫩芽只需从山野索取,但由于庄园制的存在,广阔山野的青草和嫩芽得不到充分利用。日本农业向以水稻种植为主,它的发展越来越需要大规模的水利灌溉体系,然而在规模小、权力分散的庄园体制下,这种大型水利工程的建设是不可能的。因此需要打破庄园体制而确立一国范
围内强有力的一元统制体制;同时,农业同手工业分工的扩大,在一国范围内商品流通的发生与发展,也是这种需要的产生因素。

    这种历史任务客观地落在战国大名身上。如上所述,战国大名的前身多数是守护代、守护家臣和国人。所谓“下克上”的实力主义风潮在“应仁之乱”后几乎风靡全国。例如管领细川氏到第四代细川晴元(公元1514年—公元1563年)时,实权转到家臣三好长庆(公元1523年—公元1564年)手中,而三好氏实权又被他的家臣松永久秀(公元1510年—公元1577年)夺去。管领斯波氏在15世纪末,其领国越前、尾张分别被家臣朝仓、细田所夺。田山氏的据点河内也被三好氏所夺。在越后,永正4年(公元1507年)守护代长尾为县进攻越后国守护上杉房能(?一公元1507年),迫其自杀。在安艺,永正12年(公元1515年)国人毛利元就(公元1497年—公元1571年)杀守 护代武田元繁。在美浓,原是山城的商人斋藤道三(公元1494年—公元1556年)从守护土歧氏手中夺取实权,如此等等。

    就这样,至16世纪中叶形成起来的战国大名,主要有东北地方的伊达氏,中部地方的上杉谦信(越后)、武田信玄(甲斐)、今川义元(骏河)、德川家康(三河)、织田信长(尾张)、斋藤道三(美浓)朝仓氏(越前),近畿地方的浅井氏(近江),四国地方的长宗我部元亲(土佐),中国地方的毛利元就(周防),九州地方的大友氏(丰后)、龙造氏(肥前)、岛津氏(萨摩)等。这些战国大名按地区看,大 体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近畿、东海、北陆、中国等社会经济较发展 的先进地带和中间地带的大名。他们是由战国动乱中打倒自己主君即守护大名的家臣和在乡的强大国人成为战国大名的。第二类、是关东、东北、九州等后进地区的大名。这些人大多是从守护大名转化为战国大名的。

二、战国大名领国制

    大名们废除迄今国内各种传统的土地所有关系。他们没收了庄园土地,并以武力和政治手段迫使在乡武士臣服后,将其土地收归已有。然后以其中一部分留作直辖地(“料所”、“御藏入地9),派代官管理,将剩余的一部分寄进给归顺自己的寺院,将剩余的大部分以知行地(封地)名义分授给自己的家臣。获得知行地的家臣必须绝对服从自己的主君,负担军役和其他义务。

    大名对自己的家臣实行严密控制,经常派出密探监视家臣行动,并在自己制定的本国法律——“分国法”(“壁书”、“家法”、“度法”)中为家臣行动设下许多规定。例如禁止家臣自由处理知行地,知行地只能由一子继承,这是为防家臣经济削弱之故;禁止家臣之间互相攻伐,以防内扛;要求女儿结婚不但须经父兄同意,也要得到主君批准,以便把女儿当作大名间政略结婚的工具,等等。违反这些规定要受到严罚,甚至酷刑加身。

    由此可见,战国大名彻底摆脱了幕府的束缚,以武力创建自己的领国,取得领国的土地最高所有权,并且以绝对统治者身份在领内实施自己的统一法律(“分国法”)。这就是说,战国大名是以武力为支柱拥有真正独立的领主权的。守护大名虽然也曾走上领国私有化的道路,但是由于受幕府的限制,并未能取得完全独立的领主权。战国大名领国制与守护大名领国制的根本差别就在这里。

三、军事制度与农民政策

    这些战国大名,因为是在农民起义烽火遍地燃烧、统治集团内杠迭起、封建秩序无法维持的情况下,在争夺势力范围的斗争中兴起的,所以为镇压农民反抗、稳定封建秩序,以及为在大名争霸中战胜对手,在自己的分国统治上都采取集权统治扩充分国经济军事实力为内容的“富国强兵”方针。

    上述对家臣实行的严密控制,是战国大名实行集权统治的需要,也是贯彻“强兵”方针措施的一部分。由于采取了这种措施,各大名都经常保持着一支等级森严、封建主从关系很强的庞大家臣团。按各自经历,家臣被区分为“同名”(同族)、“谱代”[注14]“外祥”[注15]三种。家臣之下有“郎党”、“仲间”、“小者”还有战时从农民征来的“足轻”(步兵)等各种等级。在军事编制上,家医按各自所持武器被分为几组,各组置“组头”,隶属于“军奉行”。“组头”同其下的下级武士之间的关系由“寄亲”(义父)、“寄子”(义子)这种拟制的父子关系来加强其封建依附性。起初,这些家臣都住在自己的知行地。16世纪中叶后,随着战争规模扩大,火药武器的采用以及从一骑单打向集团战法的发展,产生了对军队施行长期集中训练的需要,家臣团便被移居大名城下。“足轻”也终于被编进常备军,列入家臣团末端,开始离脱农业生产,即“兵农分离”。这一过程后来由丰臣秀吉予以完成。

    由于拥有强大的家臣团,大名们加强了统治农民的力量,强化了封建主专政。对待农民,大名们还推行种种强制政策:为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供他们搜刮,便剥夺了农民迁徒、处理农地的自由为防止农民武装反抗和保证年贡的征收,便收缴农民的武器并把农民的自治团体“物心”变成基层的统治工具,即在农村组织“五人组”(5户为一组),实行组内交纳年贡的连环保制度。为确保农业劳动力和增加年贡收入而采取的另一项重要措施,便是自16世纪上半期部分大名开始实行“检地”。“检地”就是对分国耕地的面积、质量等级、稻米产量和耕种土地的农民,按村实行调查登记,借以按等级标准确定年贡征收额,按一地一佃农原则落实年贡完纳人。本质上这是一种加强掠夺农民的措施,但同时由于此举使农民同直辖地的大名领主、封地的“给人领主”[注16]直接发生关系,废除了层层中间剥削,客观上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

第四节 室町后期的经济与文化

一、农业、矿业与手工业

    在富国方针指导下,大名们都大力发展生产。他们鼓励农民开发新田,致力于大规模水利工程的兴修和灌溉体系的整备。庄园制的基本消灭、复杂的土地领有关系的单一化,使在分国内有计划地大规模整治水利成为可能。武田信玄组织人力兴修釜无川堤坝(信玄堤坝)和越中佐佐氏治理常愿川等事,都非常有名。新田开发和水利事业的发展,使许多极易受灾的低洼地变成高产水田地带,耕地面积有了大幅度增长。[注17]厩肥、人粪尿得到更广泛利用,同时大量进行割草积肥也有了可能。除实行稻麦轮作外,旱田作物也实行了小麦与大豆、小麦与养麦的轮作。随之,单位面积产量继续有所提高,在先进地区畿内,稻每反(992平方公尺)产量高达3石。从前一时期开始的商品作物生产普及各地。城市近郊也开始了较大规模的蔬菜生产,供应城市需要。从前仅在字治地区栽培的茶,如今开始在大和、丹波、伊贺、伊势、骏河、武藏等国种植。由于农业技术的进步,棉花的栽培也开始了,从三河迅速普及各地,增加了人民的衣服原料来源。烟草、甘蔗、甘薯等新作物的种植也有了广泛发展。

    矿山对于获得货币和武器的原料十分重要,因此大名们对开发矿山也抱着极大的热情。当时采矿和冶炼技术都有明显提高。铜矿已从露天转向坑道开采。银的冶炼自16世纪30年代开始采用先进的中国灰吹法。黄金不只从砂金里,也从矿石中进行提炼,产量大增。奥羽的金矿,对马的银矿,但马、备前、备中、美作的铜矿,尤其大名中大内、尼子、毛利诸氏经营的甲斐金矿都很有名。这三种矿藏的开发为后来铸造硬币创造了条件。此外伊势的水银,南海的硫黄等开发也很重要。水银、硫黄和金、铜都是对中国(明)贸易的重要输出品。

    由于国内需要和对明贸易的增加,手工业的发展也惊人。棉花生产的发展引起棉纺织手工业部门的出现。茶叶栽培的普及导致瓷器生产的扩大。高级绢纺品生产出现了京都这个新的生产中心。京都西城区(西阵)的高级纺织品生产驰名全国。金属工业方面基于大名的要求和对明贸易的需要,刀剑制造非常发达,并且由于枪支传入而开始了枪支生产,但农具、手工业工具及生活用品的生产仍具有重要意义。由于农具需要量的增加,在各地的町、村便产生了专职锻冶与铸造的工匠。这些工匠摆脱了庄园领主的束缚,拥有自己的作坊和工具,或接受社会订货而收取加工费,或生产向市场出售的商品。

二、商品经济的发达

    农村举行市集的次数增多了。从每月6次增至9次。在城市中,每日市集已成经常现象,市场上陈列着几十种商品,包括品种 广泛的农产品和手工业产品;在城市里,专业化的市场也纷纷建立起来,例如淀的鱼市,京都的米市,奈良的马市等。市场的繁荣说明了16世纪在社会生产力广泛发展的基础上劳动分工和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室町后期也是日本海外贸易的大发展时期。16世纪上半期日明勘合贸易(凭明朝发给对照符契的商船进行的贸易)空前繁荣。 从16世纪中期起,日本同欧洲,也同东南亚各国开始了贸易联系(见下节)。有一些大名、豪商和寺院直接参加了对外贸易。海外贸易的大发展又有力地促进了手工业同农业的分离、手工业生产新部门的出现和商品货币关系的发展,促进了社会劳动的分工。

    所有这些都构成为室町后期日本城市大发展的基本因素。应仁之乱中几乎变成荒野的京都,乱后再次作为商工业的中心地繁荣起来,人口估计约达20万左右。[注18]进入16世纪,界、博多作为对中国、朝鲜、琉球和南海贸易的基地有飞跃发展。从前一时期起作为港湾城市发展起来的小滨、敦贺、大津、大凑、兵库、尼崎、尾道等,也臻于繁荣。在一些城市,商工业者独立的倾向显著。曾经只是指商业地区的町,已逐渐又带有社会组织的色彩。住在这里的以 商工业者为主体的居民统被称作町民(“町众”)他们建立起町的自
治组织“物心”,实行自治。

    随着家臣团集中于大名城下,大名们还努力使商工业者逐渐集中于此。为发展商工业,不少大名废除妨碍商工业自由活动的特权行会“座”,开放所谓“乐市”、“乐座”市场,免除市场税、商业税。还废除领国内各地的关卡,城下町遂作为分国的政治经济中心繁荣起来。大名们出于经济和军事目的,恢复早已荒废了的驿站驿站马制度,以大名的城下叮为中心整顿了大道。在所有要害之地设驿站驿站马,便利了国内陆路交通,有助于商品经济的发达。

三、自治城市的出现

    “应仁之乱”后的京都虽然没有实施全市的自治,但是祗园、清水、北野等门前町以及室町等市场町都是由各町四民来管理的。祗园町町民所举行的祗园祭典,既加强了他们的团结,也显示了他们的富有。此种叮民的自治是室叮后期各城市出现的新动向。

    最具代表性的城市自治是界市。界作为濑户内海航路的终点,其重要性最初不及尼崎和兵库,然而随着应仁乱后细川氏将此处作为勘合贸易的基地,于是骤然繁荣。接着三好氏也以这里为据点,一跃成为最大的港湾城市。界也向以刀剑、绢织品和漆器产地闻名,枪支传入后,作为枪支制造的中心地更增加了其重要性。界原为京都寺院的一个庄园,其自治可溯源于15世纪初村民集体负责向庄园领主交纳年贡(“百姓请”);至15世纪末产生了由门阀商人组成的议会,出现城市自治。16世纪中,这种议会成员达36名,称为“36人众”,每月由其中3名代表轮流管理市政,裁断诉讼,处罚罪人。该市更三面围以护城河,拥有自己的武装。这时期来到界的一位欧洲天主教传教士向本国政府报告说,界富庶而和平,象意大利自由城市咸尼斯那样实行自治。[注19]当时界的人口已超过五;永禄11年(公元1568年)织田信长命令界出“矢钱”(军用金)3万贯,界绝交出。当信长企图以武力征服时,界议会便致书另有享有自治权的城市——摄津的平野,呼吁以武力联合抵御。此举意义至大,如羽仁五郎所指出,它证明此时日本“甚至还有过近代自由城市共和制联盟的萌芽。”[注20]

    除界和平野外,筑前的博多、伊势的桑名也属于享有自治权的城市。但是这类城市为数极少,远不及中世纪的欧洲。较多城市只是享有部分的自治权,有如京都情形。随着16世纪城市的大发展,商业资产阶级壮大起来,成为争取消除封建割据、建立统一集权国家的一支重要势力。

四、文学艺术

    室町后期的文学仍以扎根于人民群众生活的“御伽草子”和“连歌”为代表,新兴曲艺“能乐”和“狂言”也在继续发展。属于“御伽草子”的短篇小说在整个室町时期共有500多篇,至江户享保年间被整理出版23篇。连歌的发展达于顶峰。宗抵(公元1421年—公元1502年)撰辑《水无獭三吟百韵》和《新撰菇玖波集》等诗歌集,确立所谓斯文的正派风格连歌,提高了连歌的艺术性,但却失去了大众性而拘泥于规则。为补救它,乃兴起作为连歌余兴的徘谐(恢谐、滑稽之意)。山崎宗鉴(公元1465年—公元1553年)撰《新撰犬筑波集》,被视为徘谐连歌之祖。

    能乐方面,继世阿弥之后,音阿弥被誉为绝妙名手。他在观世弥、世阿弥成就的基础上精益求精。观世座之外,金春座出现了禅竹、禅风,据称两人都不亚于音阿弥的选材。应仁年问动乱使猿乐一时陷于衰落,但后来又有长足发展,虽然丧失了幕府这个保护者,但越得到地方武士和城市庶民阶层的支持。公元12世纪末的“平家琵琶”此时更加盛行。“幸若舞”和“古净琉璃”也广为流行。幸若舞是曲舞的一种,公元15世纪桃井幸若丸所创,以战争和恋爱为题材,受武士欢迎。净琉璃是一种用弦伴奏的说唱曲艺,其名称源于源义经同净琉璃姬的恋爱故事,至江户初期古净琉璃发展成现代净琉璃。戴着装饰品和化装的民间舞蹈也颇盛行。旧历7月15日举行的盂兰盆会舞尤其盛行。小调也为人们所喜爱,公元1518年出现一部《闲吟集》辑录这种民间小调300余首。

    绘画方面,土佐光信(公元1434年—公元1525年)将中国画的技法使用于大和绘上,发展了优美的传统技法,使大和绘复兴起来。狩野正信(公元1454年—公元1530年)也用中国水墨画的技法发展大和绘,曾任幕府的宫廷画师,为足利义政、义尚服务。其子狩野元信(公元1476年—公元1559年)继承父风,集狩野派画风之大成。遗作有京都大镕寺大仙院的《海边花鸟图》(公元1513年)和东海底的《潇湘八景图》等。

    建筑方面,文明15年(公元1483年)足利义政建成东山山庄,其中银阁不亚于义满建造的金阁(公元1397年),极其豪华。建筑式样采用书院式,佛殿和住宅相结合,与庭园取得调和。银阁的附属建筑物东求堂和茶室同仁斋,建筑手法高雅,象征闲寂清雅的茶道趣味。工艺方面,出现了后藤佑乘(公元1440年—公元1512年),擅长刀剑金属工艺雕刻和漆器制造。

五、医 学

    室町时代日本医学在吸收中国医学成就、总结自己经验方面继续获得发展。正平17年(公元1362年)著名医学家僧有邻撰医书《福田方》。此书既综述了金、元、明时期中国医学,又肯定了日本的医疗经验,分疾病为12类,创造性地提出按病因、症侯、诊断、类症鉴别、预后和疗法的顺序撰写医书的方法,尤其论述研究既往症的必要性。释生西所撰《五体身分集》(公元1369年)也具有同样倾向。此时对医书中使用的汉语大部分进行了“和训”,把读者从难解的汉文原文中解放出来。这为日本科研事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

    在室町后期,不少日本医学家到明代中国交流医学成果。公元1494年田代三喜(公元1465年—公元1537年)回国后大力提倡李朱医学(李东垣和朱丹溪的医学),为日本李朱学派的开山祖。此派认为疾病起于“外
感”和“内伤”,因而在治疗上避免使用寒凉药剂,着重和平药剂。三喜的弟子曲直濑道三著《启迪集》(公元1574年),结合日本实情发挥了李朱学说,使此说风靡全国。医学家兼本草学家吉田宗桂和针炙专家金持重弘也有名。两人在明期间都曾行医,医术博得中国医学家的好评。明朝也有一些中国医学家移居日本,如陈祖田、智光等人,他们对日本医学的发展多所裨益。

第五节 室町后期的对外关系

一、后期倭寇

    室町后期前半,以勘合贸易为中心的日中(明)关系仍是日本的主要对外关系。因勘合贸易获利很大,将军、武士、僧人、商人等都把它看作发财的好机会,所以乘勘合船去中国贸易的人员越来越多。如公元1453年由东洋允澎率领的勘合贸易团,船有10艘,人数达1200多人。如前所述,勘合贸易从16世纪30年代起为九州领主大内氏垄断。天文16年(公元1547)大内义隆送走最后一次遣明船,不久为家臣所害,勘合贸易就此告终。以后,倭寇再次猖獗。由于明朝沿海海盗和私商利用明将吏害伯倭寇的心理,投靠楼寇以达到劫掠和走私的目的,而倭寇则利用海盗和私商熟悉地理、内情,可以放肆劫掠,这样就使倭寇的活动达到极点。倭寇在许栋、徐海、叶明、林国显、王直等中国海盗巨魁的直接勾引下,凶猛地频繁入侵中国,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残暴至极。受害范围波及山东、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广东六省、江、浙、闽三省受害最重。仅在公元1551年至公元1560年的川年间即入侵414次,攻陷县城21个[注21],遭劫村镇不可计数。中国军兵奋起抗击,如公元1553年7月江苏独山王径江一仗消灭倭寇千余,公元1562年9月歼灭入侵福建福清之寇万余,但由于明嘉靖时期政治腐败,没有给倭寇以严重打击。从60年代 起,中国军民在戚继光、俞大献等爱国将领指挥下进行剿倭战争。公元1555年戚继光从山东调至浙江,镇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及所属各县。他深知原有官兵怯战,便从义乌招募4000新兵加以训练,组成一支新军,开赴前线抗倭。公元1561年4月,万余倭寇入侵台、温地区,戚继光的新军在龙山一战首告大捷。公元1562年7月新军开进福建,攻取宁德附近横屿的倭寇据地,继而攻取牛田、林墩的倭寇据地。倭寇在浙闽无立足之地,便逃奔广东。明政府又任命俞大猷为广东总兵,训练新军迫剿。公元1565年春,戚俞联军全歼闽、粤交界处倭寇。至公元1566年,中国沿海倭寇基本肃清,消除了长期的祸患。

二、葡萄牙人的来航与“南蛮贸易”

    16世纪40年代以前,日本在世界上的活动范围还仅限于亚洲,直接交往的国家只有中国和朝鲜。40年代以后,他们活动的范围扩大了,史书上有过日人曾于公元1567年同吕宋进行交易的记录。[注22]从16世纪40年代起,同欧洲人的接触开始了。天文12年(公元1543年),一艘开往中国宁波的葡萄牙船因暴风雨漂流到日本九州的种子岛(属鹿儿岛县),船上的葡萄牙人是日本人最初看到的欧州人。岛主种子岛时尧(公元1518年—公元1569年)用2000两的高价买得2支葡人的步枪,并迅即学会使用和制造它的方法。这种新式武器很快传遍日本各地,为战国大名所喜爱。不久,和泉的界、纪伊的根来和近江的国友等城市便以生产枪支驰名。枪支的使用,使当时靠使用刀、剑、长枪、弓箭等原始武器作战的战术为之,变,作战主力改骑兵为步兵(“足轻”)。

    葡人船只漂流到日本一事并非偶然。从15世纪末起,欧洲进入资本原始积累时期。西欧各国由商人、封建贵族和冒险家们构成的殖民主义势力为获得巨量黄金、白银和高额商业利润,纷纷来到亚、非、拉各地,进行殖民掠夺、海盗和商业活动。最先到亚洲的是葡萄牙人,继之是酉班牙人,再后是英国、荷兰、法国人。葡萄牙人在公元1510年侵占印度果阿之后,就攻占了马来半岛的马六甲。随之—占领大部分异他群岛和马鲁古群岛(香料群岛),并相继来到中国的广州和宁波。公元1553年强占澳门。葡萄牙人船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于日本的,公元1543年后陆续驶进九州港口。他们以马六甲为中心,经营日本、南洋、中国和印度问获利甚巨的亚洲居间贸易,把日本国的枪支、火药,中国的生丝、绸缎,南洋的香料(丁香、豆蔻、胡 椒、龙涎香等)运进日本,从日本赚取大量白银并运出刀剑、铜、海产品、漆器等货物。企图获得贸易利益的日本九州大名欢迎葡萄牙人来到自己领地贸易,肥前的平户、长崎与丰后的府内(大分县)等地便成了此种所谓“南蛮贸易”[注23]的中心。天正6年(公元1578年)葡萄牙船又进入相模的三崎,同领主北条氏进行贸易。除大名外,京都、界、博多等地商人也加入同葡萄牙人贸易的行列。天正12年(公元1584),西班牙的船只也来到平户。

三、天主教的传入

    葡萄牙船来航后数年,即天文18年(公元1549年)天主教传到日本。第一个来到日本的传教士是西班牙的耶酥会士方济各·沙勿略(Francisco Xaver,公元1506—1552)[注24]。他于公元1549年到达日本后,先在
鹿儿岛,继在山口、丰后传教,也到过平户、界和京都,2年后离开日本。日本人称他传入的天主教为“切支丹”或“吉利支丹”(葡萄牙语cristao的音译)。耶酥会[注25]是当时欧洲天主教会中反对宗教改革、帮助封建统治者镇压人民并向外殖民的重要工具。来到亚洲和拉美各地的耶酥会士有一部分以宗教家身分充当欧洲殖民者的急先锋,沙勿略就是这样一个传教士。他在写给本国耶酥会的信中说,他来日本传教是“为把日本人的灵魂从恶魔手里拯救出来交给神”,要把日本人变成葡萄牙王和西班牙王[注26]的“忠实臣民”。[注27]外出传教的耶酥会士也是派遣国贸易商人的先遣队。沙勿略在公元1549年11月5日从鹿儿岛寄给住在印度果阿的一名神甫的信中写道:“我把在同界通商时特别重要的商品表一并寄来,承办神甫们出航的人,如果带来表中所列商品的话,将获巨量金银。”[注28]

    继沙勿赂之后,天主教传教士连连而至。他们以协助大名获得巨额贸易利益和满足大名置办武器的要求为诱饵,同某些大名勾结起来,使那些大名接受洗礼,成为教徒,从而获得了在这些大名领地内传教的权利。接受洗礼的大名当时被称为“切支丹大名”,丰后的大友宗腆、肥前的有马晴信、大村纯忠等就是最初的这类大名。大村纯忠为确保其贸易利益,天正8年(公元1580年)竟将领地长崎及附近的茂木地区捐献给耶酥会作为领地。这一举动有使长崎沦为象中国的澳门、印度的果阿那样殖民地的危险。大友、大村和有马这三个大名却为表示对罗马教皇的虔敬,于天正10年(公元1582年)派出一个少年使节团(“天正遣欧使节”)赴罗马,8年后回国。

    天主教的传播从九州扩展到其他地区。此时农民对佛教的信仰已感到失望,天主教的“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说教,使农民得到新的精神上的安慰。传教士迎合日本风俗,穿起僧衣,在各地传教时还开设医院,举办慈善事业。据统计,至1582年前后,日本各地教徒已达15万人,教堂200多座。信徒中除农民外,还有少量的武士和四人。欧洲传教士还在日本开办教会学校,传入先进的天文、地理、数学、航海术、造船术、西洋活字版印刷术等科技知识,以及西方的油画和音乐。日本位用活字版印刷出版了《天主教教义》、
《日葡辞典》、日译本《伊索寓言》等书籍。欧洲文化的传人,使日本出现了最初的欧洲外来语,例如,pen(葡语pao,面包)、botan(葡语cotao,纽扣)、meriyasu(西班牙语medias,针织品)等。同西方文化初传中国时只停留在明末清初宫廷及官僚手中的情形不同,这种“南蛮文化”在日本民间得到一定程度的流传,为日本学习西欧文化奠定了基础。


[1]水原庆二:《大名领国制》,《体系日本历史》第3卷第56页,日本评论社,1976。

[2]《t大乘院寻尊日记》,南条范夫:《暴力日本史》第87页,光文社,1971。

[3]《大乘院寺社杂记》,佐佐木银弥:《室町幕府9t日本历史》第13卷第242页,小学馆,1977。

[4]《大乘院诸领纳帐》,同上书。

[5]佐佐木银弥同上书第246页。稻桓泰彦等:《土一揆与内乱》,《日本民众之历史》第2卷第396页,三省堂,1975。铃木良一:《日本中世纪农民问题》第161—168页, 校仓书房1971。

[6]笠原一男:《日本文百章》(中)第313页,东京大学出版会1970。

[7]小学馆:《图说日本文化史大系)第7卷,(《室町时代》第191页,1966。

[8]笠原一男:《一向一揆之研究》第141—157页,山川出版社,1972。

[9]同上书第165—166页。

[10]同上书第181页。

[11]同上书第189页。

[12]同上书第181页。

[13]大石慎三郎:《战国时代》,《日本历史讲座》第3卷第180页,东京大学出版会,1963。

[14]谱代:也叫谱第,指世世代代为大名服务的家臣。

[15]外样:指没有世代主从关系的家臣,即旁系的家臣。

[16]给人领主:战国大名的家臣中被给予知行地的人。

[17]据统计,从10世纪20年代到14世纪中期这500多年间,耕地面积只不过从86.2万余町步增加到94.6万町步,但至16世纪末,却一跃增至160.5万余町步。

[18]水原庆二:《大名领国制》,《体系日本历史》第3卷第168页,日本评论社,1976。

[19]永禄5年(公元1562年)耶稣会士伽斯巴尔,比列拉的通信,《日本史料集成》第247页,《城市的自立与町民之抵抗》。

[20]羽仁五郎:《日本人民史》33页,三联书店,1958。

[21]数字根据陈愚恒《明代倭寇考略》一书所刊《沿海各省之倭祸》年表中入寇次数统计而成。

[22]《菲律宾群岛苏》第2卷,引自大久保利谦等编,《史料日本史》近世编第21页,吉川弘文馆,1964。

[23]“南蛮”是南方外夷之意。当时日本称葡、西、意等南欧人为“南蛮人”,称较后来到日本的英、荷人为“红毛人”。

[24]沙勿略于1542年到印度果阿(当时葡萄牙在东方的根据地),公元1549年至公元155I年来日本传教,发现日本人民重视中国,于1551年因果阿作来华传教准备。次年到广东上川岛,不能进入内地,同年死于岛上。

[25]耶稣会(或称耶稣教团)公元1534年创立于法国巴黎近郊蒙马特尔山岗,公元1540年为罗马教皇所批准,创立者主要有西班牙贵族伊格纳图·罗耀拉(Ignatius loyola,公元1491年—公元1556年),还有这个来日本的方济格·沙勿略。]

[26]沙勿略是西班牙籍人,但来东亚传教是受命于葡萄牙王的。

[27]加藤文三等:《日本历史》上,第162页,新日本出版社,1965。

[28]吉川弘文馆:《史料日本史》近世编第25页,1964。